“你记不记得我们在井底,彩南在上面与一个人说话?”塞过问。
“记得。”方立仁道。
“那你记不记得后来......”塞过还没问完。方立仁又一句“记得”
那晚,塞过与方立仁在井底交手,若不是因为上面远去的脚步声,一时半会还停不下来。细细想来,那晚与彩南谈话的那个男人的声音正是和李晨地声音相符。
“太过分了,你说他当初口口声声地说不答应,现在又搀和进来做什么?”塞过问。
“也许是他忽然又想开了。”方立仁道。
“这不是明摆着在戏弄彩南的感情吗。”塞过义愤填膺道。
“的确有点,不过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方立仁问。
“我自然是替彩南操心,他要是真心与我们合伙就算了,可他要是再一次戏弄彩南的怎么办?你知道的,这女人最受不起情伤,重要的是现在我们三个人可是连成一线的,就怕他连我们一同戏弄了。”塞过道。
“不至于吧。”方立仁觉得李晨怎么看都像个斯斯文文的公子,哪会像塞过说的这般狡诈,心想一定是塞过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所以看谁都不是什么好人,
这时彩南与李晨正有说有笑地走在林间,前方溪流的水声越来越清晰,彩南告诉李晨不远了,李晨便加快了脚步,他们过了小溪,朝山坡顶上爬去。
上山的路上,彩南又一次说起了那天的情形,李晨只是点点头,观察这山的地势。
高椴远远便听见彩南的声音,知道是她来了,便走出门前去迎接,眼见今晚的月亮的轮廓模糊地很,若隐若现,不知蒙着几层的云雾,这一路漆黑的,也不知她点了火打了光没有,这山路里蛇多,当下又折回屋里,拿起一盏烛火,走出去迎接。
彩南正说到她当时从地上爬起来,远远地就看到山顶站着一个人影,她不由得停下脚步,伸出一手指指向山顶,面向李晨,李晨沿着彩南手指的方向望去,山顶上果然站着一个人。
高椴早听出有两个人的脚步声,不过他以为陪彩南来的是方立仁或者塞过,但来的这个人的身影比塞过高,却比方立仁矮,他原本因为彩南的到来浮起的笑容收了起来,提高了警惕。
杀气蔓延,李晨看着山顶上的人,他必定就是天下第一刺客高锻,他所散发出来的杀气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野性,光凭这杀气,李晨倒觉得他真的就是一头猛兽,占据着一方地盘,一旦发现有入侵者,立刻提高警觉示威。
和那日彩南入侵时,其实是一样强烈的杀气,不过今夜,彩南并未察觉,她一看山顶上高锻居然出来迎接,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有这么个人,大家一回生二回熟,自然是高兴地小跑上山。
高椴见彩南兴冲冲地跑上前来,登时便减弱了杀气。
李晨跟在彩南后面,现在彩南是最好的保护帐。
高椴的杀气是弱了,可彩南爬到山顶上,仔细一看,惊道:“你是谁啊?”
李晨跟着一惊,什么状况?
“你不认得我了?”高锻问。
“椴...大...叔?”彩南只认得这声音。
高椴点了点头,彩南之所以会认不出高椴,得追溯到那晚彩南被彩虹叫去,胡乱地多了一门婚约,之后便与塞过,方立仁来到这,喝了点酒,还说了些胡话,其中她开始唤高椴为椴大叔。第二日,彩南拖着塞过离开之后,高椴便以溪水为镜,望着水面上隐约显现的脸,胡子爬满了半张脸,他不过是二十有八,却被叫成大叔,或许是他入世太早,在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出青年该有的朝气,反而是饱经世间的沧桑。随即高椴刮去了这一脸的胡子。
刮去胡子后的高椴,彩南真是有点认不出来了,对着这张突然干净的脸,彩南借着烛光算是看清了他整个的摸样,长相嘛,不俊俏,加上他有些黑又有些凹凸不平,还带着疤痕的皮肤,给人是一种十分硬朗的感觉。彩南笑了笑,道:“该改叫椴大哥了。”
“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来,把酒给我,这么一路抱着也够累了吧。“高椴说。
彩南点点头,把一直一手揣在怀里的酒递给高椴,李晨缓缓走上来,彩南忙介绍道:“这是我朋友。”
“晚辈李晨。”李晨拱手道。
高椴没有回应李晨,而是对彩南道:“进屋去吧。”
“嗯。”彩南示意李晨一同进屋。
一进屋,彩南便问:“木子羽呢?”
“他还在下面造船呢!“高椴边答边倒了两碗茶。
李晨端起这碗茶,十分礼貌地道了句谢谢。
高椴还是没答应他,继续跟彩南说着木子羽,“这些日子他都是日夜赶工,想必是这里太冷清了,急着做完活想早些回到府里去。”
“啊...”彩南不想木子羽这么努力为他们造船,她却要残忍地告诉他他不能再回府上了。
“怎么了?”高椴见彩南似乎不太高兴,可木子羽日夜赶工对她来说应该是好事才对。
彩南摇摇头,高椴想她原本就不是什么寻常丫环,自然是不寻常的反应,笑道:“先喝口水吧,从院子里走过来也渴了吧。”
彩南听了高椴的话,喝了一口便放下了,她现在是满心愧疚,木子羽多好的一个人啊,背井离乡,靠着自己一身手艺谋求生计,就想好好地攒点钱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可给她帮个忙,把自己的饭碗给砸了。
“我得去看看他。”彩南毅然道。说完便转向李晨道:“带你去认识个我的小弟。”
“算了吧,这一路走的我有些累了,能不能让我在这里坐着等你?”李晨笑着问,语气中还带着些撒娇的口吻。
彩南怎么舍得拒绝他呢,当下道:“好吧,那我去了。”
说完,彩南转身便出门,高椴唤住彩南,道:“夜路黑,拿盏烛火去吧!”
“不用了,我又不是第一天走夜路。”彩南笑着出了门。
彩南走远后,屋子里只剩下高椴与李晨二人。李晨刚刚一番矫情本就是要故意留下来与高椴单独相处,不过高椴并不想与李晨多说什么,从他开口第一句晚辈李晨起,他就知道这人不简单,他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越是灿烂,里面隐藏的东西越是多。
高椴正欲往里屋走,李晨坐下来,手中的那碗茶也放在桌上一声响。
“邱老爷不止一次跟我说这宝藏所在之地是再安全不过的地方,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李晨道。
高椴转过身,道:“那也要看是什么人到这里。”
话语之间,升起的一阵杀气比李晨来的时候更强烈了,李晨忙笑道:“你我其实为邱老爷办的是同一件事,今日突然前来拜访,是希望日后我们能够互相照应,你呢,替邱老爷护着这宝藏之地,我呢,则是替邱老爷早日打开这宝藏之门,能跟天下第一刺客一同联手,我李晨算是不枉此生了。”
李晨对高椴倒是坦诚,而正是他的一方坦诚证明了他的一方欺骗。从第一天彩南等人闯入此地,高椴便知他们几个并非是在岛上做事的正经人,想必都是为了宝藏潜伏进来的,不过他们并不知宝藏就在这座山里,只是把这当作逃跑的后路。高椴在此守护宝藏多年,从未有外人找入此地,彩南他们估计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已经踏入宝藏之地几次了,而只要他们一日不发觉,不触碰到这层底线,高椴是断然不会伤害他们的,况且他们有时给他带来的闹腾并不是他抗拒的。没有人生下来就喜欢孤独,但却有人必须孤独,
眼前这位叫李晨的人,明知这是什么地方却装作不知,明明不是一路人却装的甚是亲近。高椴一开始便不欢迎他,如果他只是彩南他们的一个狡猾的同伴,他不会对他怎样,但现在,他不保证不会杀他。
“我是答应他守护宝藏,不过只是守护宝藏。”高椴道。
呵呵呵...李晨一阵笑,高椴杀气不减,是在叫他速速离去,不过他既然来了,怎会轻易离去,谁都知道天下第一刺客很危险,可他那一颗喜欢冒险的心主宰了他生命中太多的事,如果没有这颗喜欢冒险的心,那么在他死又何妨的世界里更没有了生的乐趣。
“我见过许多不怕死的人。”高椴走到桌子前。
李晨收住了笑容,道:“那就多多指教了。”
高椴瞬时一掌推至桌子边缘,李晨一掌在桌子另一边缘接住,高椴并未发全力,李晨已感到一股强大的内力顺着桌子沿着手臂进入体内至五脏六腑,然后突然炸开,一波震荡,整个身子一颤。
“不愧是最强的防护,邱老爷让你独自看守宝藏真是绝妙的方法,我李晨今日能领教天下第一刺客的武功,死又何妨。”李晨说着,嘴角流出血来,即使如此,他依然不忘露出他的笑容。
“天下第一刺客不过是别人给的名号。你这样活着比死又有什么意义?”高椴看着似乎自得其乐的李晨,心想或许连他自己都分不出什么时候的笑是真的。
“只要是活着就比死有意义。”李晨道,他挺着艰难的步伐朝房门移动着。
高椴不懂为什么总有人想要对他的武功跃跃欲试,之前有个塞过,现在来了个李晨,虽然说什么死又何妨,事实上是把人生看得很重要的人。
“不然你又怎么会活到今日呢?”李晨离去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是啊,只要是活着就比死有意义,高椴何尝不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