渥丹原以为如果将他藏在心底的最深处,过些日子对他的牵挂应该就能少一些。可如今再次见到这多次梦回里出现的熟悉眉眼,才晓得原来若喜爱一个人到了骨子里,即使时间过得再久,经历的事再多也丝毫不能将这种噬心的思念减少一分。
渥丹逆光站在门口处,晌午阳光正浓却照不清渥丹脸上的神色,整个人似虚虚地笼在淡色的光芒里,看得不大真切。
陶梓衡心里一惊,觉得渥丹此时的样子似乎立刻就要离开这尘世一般,忙开口道:“我仓促离开,让夫人担心了。”
“啊?哦,无妨,你安然回来便好,你们……你们怕是还没用饭罢,我让厨房去准备。”渥丹心绪有些不宁,说完这个未等他二人回应就仓皇离开。
瞧见这二人的反应,李存煦垂了垂眸后,再次抬眼面上已换成一副旁观者的清冷神色,扬开扇子说道:“你来了这几日想是已将凉州的军备整治得差不多了,何时随我去阶州看看?我这个文人看那军备都不成样子得很,想必还得你去好好收拾收拾才是。”
陶梓衡坐在黄花梨木玫瑰椅上,啜了口茶道:“我也这般想着,但你也知道我刚来就将家人撇到了一边,忙了这些个天才回来,若接着离开心里着实过意不去,要不你先回去,等过四五天我就来。”
李存煦将手里的扇子转了几圈后点点头,“也是,差事要做家人也要陪的,且你还是新婚。如此,那我先行一步在阶州等你。”说罢起身向陶梓衡拱手道别。
“你不吃些东西再走么?”
“不了,我离开阶州的这几天只有苏林接着事,如今这边安排妥当了我也须得趁早回去,免得出岔子。”
“如此,我就不再挽留你了,路上当心。”陶梓衡也拱手作别。
送走李存煦,陶梓衡踱到膳厅来,果然看到了渥丹忙碌的身影。
闻得身后的脚步声,渥丹回头:“饭菜马上就好,要是饿先……喝碗山参汤压压。”
转身看到只有陶梓衡一人的身影时渥丹不能不承认心里是有些失落的,连带话语也顿了顿。
陶梓衡见状,答了声好。
就在渥丹即将踏过门槛出去的当口,陶梓衡猛然从背后抱住渥丹,将头埋在渥丹的脖颈处,闷声道:“别离开我,好不好?”
听着身后人略带沙哑的声音,渥丹觉得眼角有些酸痛,抚上环在腰间的手,轻声道:“我已是你的妻,除非休妻,否则我怎会离开你?”
陶梓衡听了双臂更加用力将渥丹箍在怀中。
府里丫鬟奴仆见此全都识趣的绕开,一时间膳厅这边竟悄然无息,唯闻得一两声雀鸣。
“菜要凉了,我去端来。”渥丹说道。
陶梓衡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只说道:“你陪我吃?”
“嗯,好”
听了这个,陶梓衡才缓缓松了手。
夜晚
想到今天陶梓衡的一系列举动和自己的反应,渥丹觉着之前自己逃避的事想来今夜是躲不了了,于是将自己收拾妥当了早早到床上挺尸。
陶梓衡翻完凉州这一年来的军备记册已是亥时初刻,觉着夜深了打算轻轻回到卧房。没成想,渥丹似是还未睡,房内一灯如豆。
心下一喜,脚下也走得快了些,推开房门往床上看了看,果见渥丹还睁着眼未睡着。
“还没睡?”
渥丹拥着被子坐起身来,“嗯,最近很忙么,你今晚回来的有些迟。”
“怎么,没我睡不着?”陶梓衡擦擦脸调侃道。
“什么呀,不理你了。”
陶梓衡将脸巾搭在木架上,行至床边脱掉外衫吹灭烛火后躺进被中。一个不经意却看到渥丹只着了件肚兜躺在被里,露在被外的肌肤如凝脂般白皙,陶梓衡喉结上下一动,一如往常的背过身去。
察觉到陶梓衡的举动,渥丹再也忍不住心里疑惑开口询问:“你……我们已是夫妻,可你为何?”余下的话虽未说明,但渥丹晓得陶梓衡应是明白的。
背过渥丹的面庞上先是一怔而后浮上一层无可奈何的苦笑,澄澈的眼里是如丝的伤痛。
陶梓衡没有回转过身去,只淡淡说道:“夜深了,渥丹,睡吧。”
渥丹本要抚上陶梓衡肩头的手一滞,垂了下去。回身躺好后,喃喃道:“若你是因为李存煦的原由,那么大可不必。我虽读书不多,但《女戒》也是看过的,晓得女子侍夫从一而终的道理,亦明白嫁了人后心里记挂着的须只有夫君一人。从前怎样与以后无关。”说完也转过身去。
陶梓衡本就是习武之人,此刻渥丹转身的举动他自是晓得的。听了渥丹的一番言语后,亟切解释的话语在嘴边打了个转复又沉回心中。
第二日,俩人起来后复又像往常一般的相敬如宾,似乎昨晚没有任何事发生。
瞧着主子们和和气气的,府里的奴仆丫鬟也挺高兴,纷纷猜测何时会有小主子。陶府里一片和睦安乐之象。
陶梓衡在家里呆了三天半,第四日用过早饭后叫了几名随从打马往阶州奔去。
快马行了半日,在天边挂上火烧云后陶梓衡跨进李存煦的府邸。
“前头来的侍从说你许是下午会到,晚饭都给你备着了,我家三儿想是饿了快这边请。”李存煦着件家常的水色长衫,鸦发用一白玉簪子束起,倚着影壁说道。虽非绝色倒也是有着出尘般的俊朗。
“李在暘,哪有你这般迎客人的模样,能不能端点诚意出来?”
“好好好,陶都督您这边请”说着站好做出个“请”的姿势。
见状,二人哈哈大笑。
吃罢饭后,陶梓衡随李存煦到书房议事。
低头看着一展开的羊皮地图良久,陶梓衡才抬起头来说道:“瞧眼下的情形,这场仗怕是免不了了。”
李存煦正看着一封刚刚接到的密信,闻言将手里的信递给陶梓衡,“可不就是,正说着那边就来了这个。”
陶梓衡疑惑接过,看了不过须臾便行至灯盏前将信燃了。
“没想到才这么些日子,他们就等不急了,旁人是无所谓,但他妹子还在这里他就不怕么?”陶梓衡说着瞧见看着手里的信即将烧尽才丢到了地下。
李存煦冷笑,“莫说渥丹是与他无任何血缘的妹妹,就算是亲妹妹他也不会因这个儿心软半分,在他看来,若是能得到想要的即使是杀尽所有与之亲近的人怕也是眨眼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