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迟风烨是为数不多的凌枫真正关心的人。若是没有迟风烨亦师亦父的教导和关怀,他恐怕很难适应这个世界,很难在这个世界上立足,更别提当上武林盟主了。现如今,看到那个曾经叱咤江湖的老人脸色腊黄、双眼紧闭地躺在床上的样子,凌枫的心不禁往下一沉。他冷声向屋内的大夫问道:“师父情况到底怎么样?”
几名大夫相互看了一眼,为首的老大夫吞吞吐吐地说道:“回盟主,老庄主他……他……我们已经回天乏术了……”
听了老大夫的话,再看着几名大夫低眉垂首的样子,凌枫不觉大为光火,他恼怒地提起一名大夫的衣领,大声吼道:“什么叫回天乏术?请你们来是干什么的?就是为了和我说‘回天乏术’?治不好师父,小心我一掌劈死你们!”
凌枫平时以沉着冷静著称,很少有现在这样失控的状态,几名大夫和周围的下人被凌枫勃发的怒气吓得浑身颤抖。
看到凌枫如此,迟婉窦倒是冷静了下来。她放下药碗,拉了拉盛怒的凌枫:“枫哥哥,你也别怪他们了。爹爹他……这么多天以来……已经没办法了……”
此时,昏迷的迟风烨醒了过来,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凌枫,婉儿,你们过来……”
迟婉窦和凌枫急忙感到床边,迟婉窦担心的问道:“爹,你……”
迟老庄主无力地摆了摆右手,没有让迟婉窦再说下去,然后颤颤巍巍地拉着凌枫说道:“凌枫,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你让这些人都出去吧。”
凌枫的嘴唇动了几下,在迟老庄主坚定眼神的逼视下,还是挥了挥手,让大夫和下人们都退了下去。
迟老庄主艰难地喘了几口气,然后对凌枫说道:“我迟风烨叱咤半生,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如今我自知即将不久于人世,心中唯一放不下的事情就是婉儿……凌枫,你……”
凌枫连忙说道:“师父,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婉儿的。”
“你……”迟老庄主手上加大了力道,断断续续的说道:“我……要你娶婉儿……为妻!”
听到迟老庄主这样说,凌枫一时有些发怔。在这个世界上,遇到清云凤之前,迟老庄主和迟婉窦就是对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两个人,所以他才毫不犹豫的答应迟老庄主会好好照顾迟婉窦,但是他没有想到迟老庄主会让他娶迟婉窦……
迟婉窦对他的情意,凌枫不是不清楚。其实他对于迟婉窦也并不是毫无感觉,只是迟老庄主提出的太过突兀,让他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凌枫的迟疑尽数落入了迟婉窦眼中,她狠狠地咬了咬嘴唇,没有让泪水再落下来,对迟老庄主说道:“爹爹,您怎么说这些……还是安心养病吧,您身体一定没事的……”
迟老庄主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抓着凌枫,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看着奄奄一息的迟老庄主,再看看已经将嘴唇咬出一丝鲜血的迟婉窦,凌枫终于点头:“师父,我答应你!”
随着凌枫话音的落下,迟风烨松开了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地闭上了双眼。
一代豪侠,就此溘然长逝!
“小枫子,你不要那么着急嘛!豌豆她只是稍有不适而已,我又给你带来了宫中最好的御医,真不明白你担心什么。”清云凤端着茶杯说道。
凌枫却没有理会悠闲的清云凤,他现在内心极其复杂:他一直都不明白自己对于迟婉窦的感情:那种感觉早已超越了朋友或是兄妹之情,但好像又没有到达爱人的地步……
而且,凌枫一直将清云凤和宇文麒麟的情路历程看在眼中,他很清楚这两个人经过了多少坎坷、多少欲说还休和惊险曲折,在重重考验之后,才成就了这一段坚不可摧的感情。但是他和迟婉窦……
有时候,看着对他一往情深的迟婉窦,凌枫的内心也会有些许愧疚,但是愧疚毕竟只是愧疚,他无法将愧疚之情转化为爱情。清云凤也曾问过他对于迟婉窦的感情,他记得他当时的回答是:“我会尽心尽力的照顾好她。”但是对于清云凤“那你是以什么身份在照顾她?”的追问,他却张口结舌答不上来。朋友?哥哥?师兄?爱人?丈夫?他自己也不清楚……
想到这里,凌枫不禁一阵苦笑:自己还曾经说过清云凤不能直面自己的心,可是现在他却还不如当初的清云凤。至少清云凤明白自己的感情,只不过无法直面;而他则根本弄不明白自己的感情。
这是,御医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凌枫和清云凤同时站起身来。凌枫还没有开口,御医便对他说道:“凌盟主,恭喜你!尊夫人有喜了!”
“什么?”凌枫大吃一惊。
御医笑着点点头:“已经两个月了。”
凌枫踉跄着退了一步,喃喃地说道:“我……我当父亲了……”
清云凤屏退了御医,笑嘻嘻地看着凌枫不语。
凌枫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双眼望着内室的方向,似是想穿透墙壁看到房中的人儿,又似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眼中雾气弥漫,并无焦点。御医的话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放大着,那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竟然有些振聋发聩的意味。
凌枫感觉到,在他心中的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正在土崩瓦解、溃不成军,而一直笼罩着他的迷雾也消散得干干净净。他曾以为自己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他曾以为自己可以洒脱不羁,他曾以为自己的爱情不会在这个世界生根发芽……他忽然站起身来,旋风般冲进内室,又忽然刹住脚步,然后轻轻坐在床边,抬手抚上已经睡着的人儿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