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若影冷冷一笑,轻启唇,曼声道:“国主此次兴兵来犯,不过是为了给令太子报仇罢了,可如今,南宫国主应该也知道,令太子的仇国主若是非要报似乎不是那么容易。”
“所以?”南宫垎虽说在政治上不是很聪慧,但若论领兵布阵却是不可令人小觑的强敌,尽管这个秘密还不为世人所知。他微微挑高了眉头,等着莫若影的下文。
“所以,孤觉得,由孤与汝一战,以一战定结局,如何?”
“若朕胜,汝必在众军面前当众为对我倭尼太子不敬一事赔礼道歉且放我们安然离去;若是朕败——朕必退兵且三年之内不再入侵皖北并往后三年每年奉上天蚕丝金帛作为赔礼!”南宫垎朗声说道。其实他知道,他的这个要求莫若影多半是不会答应的,因为对于富饶的皖北来说,天蚕丝金帛虽说贵重却也不是特别珍贵。但他却偏要这么说,就是想看看这为世人盛传的“血凤”究竟有些什么过人之处。
“若是平局呢?”莫若影淡淡地说道,语气平淡得几乎让人感受不到是个疑问句。
“若王与朕可将自己下的赌注减去一项,至于去掉的是什么,可自行商定。”南宫垎挑了挑眉,继续说道。
“好。”出人意料地,莫若影甚至都没有多加思索就答应了。
南宫垎有些诧异地问道:“你真的答应?”
“有何不可?这一战,本就不是孤要打的。”莫若影很是不在意地说道。
“那么,就开始吧!”南宫垎也不是罗嗦之人,在短暂的惊讶之后便恢复了状态,自袖口里慢条斯理地取出了一把折扇,莫若影看着素扇,有些兴奋地挑了挑黛眉。她也缓缓自鞘中抽出了逐月剑,长而窄的剑身泛着幽寒的清光,冷意四射,杀气腾腾。
莫若影的剑势凌厉多变,轻灵诡妙,令人防不胜防,令应对的南宫垎不由暗暗心惊。
而南宫垎的素扇看似薄弱不禁风,却总是可以密不透风地把莫若影的攻击挡在前面,素扇时开时合,杀机暗藏,完全不亚于一把神兵利器,使得对战的莫若影也不禁心中警惕。
谁能想到,一向被世人认为是平庸之辈的南宫垎竟是军事奇才!
谁又能想到,从小到大身居宫中、一行一动都有高手保护的南宫垎竟是难得一见的武林高手!
热战中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早在他们刚开始决斗,已有人发现了他们,所有将士们都不自主地停下了手里的拼杀,怔怔地朝他们望去。
在王惊年和王觅的管理下,再加上这么多次的征战沙场也习惯了,北影军军士并没有人对此感到讶异,只是略略好奇和惊讶于南宫垎的武艺高深而已。
“想不到南宫垎虽然不怎么聪明,这武功倒是很好!”王惊年眯着眼看着对战的二人,有些奇怪道。
当然,他们虽是惊讶,但也不恐慌,毕竟莫若影那是什么水平,他们可是有目共睹。
比起北影军这边的满不在意,倭尼将士们可就有些激动了。
他们从不知他们国主的武艺竟是如此之高!
莫若影被封风起的艳烈的红色战袍和南宫垎玄黑的战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给人以视觉上的震撼与刺激。
红的如凤,黑的若夜。
火凤冷冽煞气逼人,黑夜嗜血犹若修罗。
突围成功后依命返回的李磊策马方来便看到了这幅场景,这个人都不由愣住了。
莫若影和南宫垎的攻势越来越猛烈,杀意也越来越浓,狂妄不安的大风凛冽地刮着,卷起层层尘埃,渐渐迷住了众人的双眼。
待到风止云清,对战的两人早已结束了战局。
莫若影的逐月剑寒光幽闪,正静静地指在南宫垎的胸口上。
而南宫垎手执已然合上的素扇,扇柄竟是延长了一大截,末端是一把锋利的刀锋,正极尽危险地停在莫若影的细颈上。
竟是平局!
观战的两军都不由倒抽了口气。
又过了很久,莫若影的逐月剑缓缓自南宫垎的胸口移开,入剑归鞘。
与此同时,南宫垎那延长了的素扇也恢复了原先的大小撤了回来。
“国主好武艺!”莫若影凤眸微眯毫不掩饰对南宫垎的欣赏。
“彼此彼此!”南宫垎也很是客气。
派人突围,不过是南宫垎的一个小把戏罢了,一个掩人耳目的把戏。而他的真正目的,是将他与莫若影的对战结果当作此役的结局。不得不说,这个赌法很好,南宫垎也对自己的武功相当有信心。
“你们可以离开,孤绝不阻拦,但是——”莫若影冷淡地开口,话未说尽,意思却很明白。
“朕也会信守约定,三年内不在入侵皖北!”南宫垎果断地说道。
两人都很默契也很守约地将原先的赌注降低了些分量,倒也公平。
“国主?”李磊有些思维混乱地看向南宫垎,询问道。
“传朕将令,命大军即刻返回倭尼!”南宫垎毫不啰嗦地下令。
“……遵命!”仍有些不在状态中的李磊应道。
“命大军歇息一日后也翌日返回北宁。”浩浩荡荡的倭尼大军离开后,莫若影对王觅淡淡吩咐道。
“是!”王觅敛了敛心神,沉声应道。
莫若影走在前面,却是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她答应南宫垎参赌,其实并不是为了什么,仅仅是单纯地不想再发起战争罢了。
因为,纵然南宫垎是天生的军事奇才,但比起莫若影,毕竟是少了些实战的经验。若是真的布起阵来,南宫垎还是极可能会败的。而莫若影却答应了,她这么做尽管可能看起来很傻,但是经历过那个血腥弥漫的夜晚,她是真的发自内心不想再见到鲜血了。
这时的他们还没人预料得到,在即将到来的夜晚里会发生什么事。
如果若是莫若影知道,便绝不会命令大军在此歇息一日了。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生活,也没有若是。
关于莫若影与南宫垎在关山战事的消息已经抵达了北宁。
众人并不惊讶莫若影此战为何会答应同南宫垎下赌注,却暗暗心惊于那位几乎被所有人忽略了的君王的军事头脑和武功。
皖东的君佩雪自然也得到了消息。此时的他优雅地抿了口香茗,修长有力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桌案。然而,他每叩一下,白玉然的心便下沉了一分。从前些日子皖北若王迎战倭尼国主,他便回到了皖东,一直像往常一样侍候在君佩雪身边。虽然他现在已经是一个都督,于情于理都不该再陪伴在君佩雪左右,但他却知道,自己不论如何都不会离开王上。甚至是君佩雪亲自的劝说,都被他婉拒了。他明白,自己只有在王上身边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常年陪伴在君佩雪身边的白玉然深知,王上若是在思考,便会轻抚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而若是感到了危机,便会无意识地叩着桌案……一如现在。白玉然记得,王上只这般一次过,那便是嘉铭帝逝世之时。
白玉然已有些冷汗津津。
实际上,君佩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危机感,但是心中的恐惧又是如乌云密布般铺天盖地地压在他的心头不肯散去。
影……
君佩雪有些思绪烦乱。
“王上……时辰不早了,是否宽衣就寝?”过了很久,白玉然才找到了一个不算话题的话题,轻声问道。
君佩雪闻言向外面望去,夕阳的余晖不知何时已经被魅惑的暗夜取代,黑意朦胧。
默然长叹了一口气,君佩雪淡淡道:“不了,孤想单独待一会儿,汝先下去吧。”
白玉然安静地退了下去。
君佩雪在白玉然走后便离开了悄悄宫殿,雪白的衣袖犹如夜之精灵一般在黑色中灵活游动。
他不放心,他还是不放心。
他不敢赌,他也不敢去猜测。
他无法用影的性命和安危去赌!去赌他的预感!
“王觅,速速给孤前来一批千里马,孤即刻要出宫!”
“……是!”刚刚睡下的白玉然来不及向佩王殿下行礼,便匆匆忙忙地去备马了。
“王上,您真要现在出宫?”临上马,白玉然有些犹疑地问道。
君佩雪淡淡道:“孤自有定夺。”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却是透着不容置喙的肯定与气度。
白玉然也没有再多言,刚要随着君佩雪策马走,却被君佩雪阻拦:“汝姑且在宫中候着,不必随孤走,孤不在的这些时间里,汝要替孤坐镇。至于具体的事情……谕旨在孤的寝宫里。”
“王上……要去很久?”听君佩雪的意思,白玉然不禁有些心惊,忙问道。
君佩雪略带苦涩地一笑:“孤也不知,或许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也或许……”
白玉然当然知道君佩雪在担心什么,只是有些不解:明明若王的哥哥莫若青和最新到的消息都写得明明白白若王没事,王上为何有如此担忧呢?
正思索间,黑幕重重之中君佩雪早已不见了踪影。
而白玉然,也没了再补一觉的兴致,只好怏怏地回去琢磨着明天怎么跟那些大臣们说王上离开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