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杏,快来接东西啦!”封如沐跳进屋中,看见守在门口的青杏,轻轻唤道。
可是青杏却一动不动,表情呆呆的,像个木头人,又似乎若有所思。
这丫头今儿个怎么啦,平时也是个伶俐人,眼看这阵子把她调教的有些个人气,怎么今天又木然无语啦?封如沐纳闷。
封如沐轻轻把包袱扔向青杏,青杏猛地回神,只见一个布包飞到自己胸前,恍恍惚惚伸手去接,还没等抓住,这包袱像是黏在她手上,被她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
“小姐好身手。”这假小姐有些功夫,她是知道的,刚下也是小小炫了一下技,但是自己这句称赞却是敷衍。
“今天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封如沐明显感觉她的赞许心不在焉。
“午膳要开席了,小姐还是准备一下去餐厅就坐吧。”青杏笑了笑退了下去,但是这笑十分不自然,在封如沐眼里,比哭还难看。
“今天这人们都怎么了?一个比一个怪异。”封如沐挑了挑眉。
午饭过后,封如沐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何青杏今天反常。
原来封家四少爷封文皓在殿试中名列榜首,虽然还未封官,但是皇上已经御赐了府邸,是按照正四品的标准,封文皓少年得志,光耀了封氏一族的门楣,无疑是封家的大喜。
然而青杏却是喜不起来的,一旦封文皓自立门户,就会搬出大宅,尤其是他到了成家立业之时,现在又中了状元,按照惯例是要尚公主的,虽然现在皇上还没赐婚,终身大事却基本已经定了下来。
封如沐叹了口气,这青杏丫头也是个痴人,而后又有些自责:自己曾经对青杏说过只她们主仆两个人在的时候,不用掩饰情绪,想哭就哭,想笑便笑,而现在自己却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也曾经对她说不用拘于主子下人那一套,至于喜欢封文皓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什么错,但是自己却忘了,这是在京城,在封宅,而不是在羽门。
青杏的心性是打开了,但是也会变得有所奢望和期盼,如果自己当时不去跟她说这些,她还只是个本本分分的小丫鬟,会不会好过很多?
封如沐心里忽然也觉得不好受,回忆起以前在羽门,和甘如饴一起抱怨诉苦的日子,与现在真的截然不同。
她想起甘如饴,虽然戚息已经给她吃了定心丸,但仍然不放心,于是拿出了一纸信笺,在上面写道:
“小红,但愿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把伤养好,安然无恙。安心呆在宁安,你已经上了京城的通缉令,近期不要再回来。双姨的事情,我会帮你想办法,定能让你见到娘,但须你小命还在,四肢健全,切记:多保重。
小白。
写完,扯下字条,绑在了信鸽腿上,把它放飞。
这鸽子飞行的是宁安到京城的路线,但愿小红能早日到那里,跟自己联系。
而后,她来到马厩,喂了大驹吃了一把料,摸了摸它的脑袋:
“被封宅关着的,只有我,你是应该在丛林里和草原上驰骋纵横、展露神骏的,跟了我,只能成日被关在这儿。”
大驹静静看着主人,似乎不解:在这里好吃好睡不是还不错吗?
“去找小驹吧,凭你的神勇应该能找到弟弟,小红看到你,就应该会主动跟我联系了。”说完,她牵出大驹,打开封府后门,拍了拍它的背。
大驹对着主人“咴咴”叫了两声,当做告别,疾驰而去。
封如沐关上门,发现自己真的在封府是十分自由的,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人管,为什么?难道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如此说来是不是真的可以像戚息所说,一走了之?
唉,真的是出去次数一多,心就野了,其实心里还真的羡慕小红,不知她现在身在何处。
封如沐心系甘如饴,思忖着往房中走去,忽然听见隐隐的抽泣声。
她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到柴房,在门口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好像是青杏!
封如沐推开柴房的门,果然发现青杏在角落里蹲着,满脸泪痕。
封如沐走过去,扶她站起来,用大拇指抹了抹她脸上的泪珠,安抚道:
“傻丫头,一切还未成定局,况且你的心思他可能还不知道哩,看来你是对他动了真情了,我去向他提一下,再想想办法,让他收了你。”封如沐又叹了口气,“虽然我不愿意让你受委屈做小。”
谁知青杏大惊,死命地摇着头:
“小姐,千万别这么说,青杏只是一个卑贱的婢女,从没有如此痴心妄想过,青杏心里……的确想着念着的都是文皓少爷,但还是清楚自己的身份的,只要每天借着浣衣扫院,能远远看他一眼,就已经足够,更何况如今少爷高中状元,有了自己的宅院,以后还会做驸马爷,青杏是真心实意的为他欢喜的。”
“可你现在……是在伤心呀。”封如沐只是觉得她在掩饰。
青杏急忙抹了抹眼泪:“小姐,是青杏的错,这么可喜可贺的日子,我却哭丧着脸,太煞风景了。”接着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我下个月就要离开封府了。”
“什么?”封如沐诧异。
“我爹爹原来是个长安城里走街串巷的货郎,娘在家里也做些给别人洗衣、缝补的活计,家里虽不富裕,但是也还能养活我和弟弟。可天有不测风云,爹爹有一次办货回来,遇上恶人,钱物被抢了一空,还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我们好好的一个家突然厄运降临,这些黑了心的劫匪强盗,我恨死他们!”
“盗亦有道,这种劫穷人百姓之财的鼠辈是该死。”封如沐汗颜,倘若她知道面前的小姐也是个大绑匪,不知作何反应。
“为了治爹的伤,娘不得不把我交给人贩子,但是她舍不得我,没有把我一口价卖给封府,只是押着,就等于封府借给我娘一笔钱,娘不用付利息,但是我押在这边做婢女八年,到期之后,我家人可以再拿钱把我赎回来。”
封如沐点点头,这个“押”和“卖”她明白,因为她自己曾经就是一个被卖了终身的丫头。算起来青杏今年十九,就是说……
“这是好事呀,青杏,你可以重获自由,和家人团聚了!”封如沐紧紧握住青杏的手,无比激动。
青杏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
“青杏当初也是掐着手指计算,等着盼着这一天。府里的丫头一半是押的,一半是卖的,虽说是押,但是年限到了通常家人也凑不齐钱,还是等于被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