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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出征(4)

“新一代”无论将来是人是鬼,才与不才,都是环境的产物——社会环境和家庭环境。不幸的是,很多的“我们”自以为“新一代”的家庭环境是优质的而执迷不悟一意孤行,而实际上“新一代”的生存环境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劣于以往的。我们无力改变大环境,但我们多少可以改变一下小环境——家庭。我想我们全面地理智地审视和调整我们与“新一代”的关系是多么紧迫多么重要。这需要家庭中全体成员的默契配合,尤其需要为人父母之间达成共识,以不牺牲或局部的牺牲换来我们和“新一代”整体的良性的发展,而不是拼消耗。为达于此,我们首先得调整我们的心态,调适我们可怜的父母心。我们不可自动出局,我们有我们的人生。我们对“新一代”爱的最高境界,是我们自己的努力和成功包括不成功的努力,是孩子敬仰的目光,是无时不在的榜样的力量,而不是别的什么。因为我们年轻,我们应该这样;只要我们还年轻,我们必须这样——为我们计,为“新一代”计,更为民族计。就怕有一天“新一代”突然问我们,你们年轻时干什么去了,我们会无言以对。要是我们说我们年轻时全力以赴为了你们,他们会不会不领情地鼻孔轻轻一哼呢?难说呢。

今天重读此文,仍能读出当年的迷茫,似是而非,找不到北。多少的迷失!多少人的迷失!好在11年后的我已经不再迷茫了,我有了坚定的“北”感,这是因为我们和儿子一起经历了一场不知该有还是不该有(又在“迷茫”)的人生苦难。所以我写此专章,所以我写作此书,给年轻父母提供一个仅供参考的“中国经验”。

百天日记(17)

2007.3.15 星期四 雨

今天我们休整。

早饭后去襄樊的景点参观。走了一个半小时下大雨,最后放弃了这次参观。我们失望地在一处商场旁休息。队长带我们几个人到商场里上厕所,经过了商场的糕点柜台,面包、衣服、手机、小吃柜台,那种感觉又亲切,又遥远,一时间心情好渴望,好迫切,这种感觉已经久违了。来的时候,巧克力、炸鸡烤鸭的香味一阵阵扑来,街边的商品琳琅满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感觉从未如此落魄。在家里的时候,从未体会到。

百 天 日 记 (18)

2007.3.16 星期五 雨转晴

今早5点起床整理床铺,然后坐车来到附近的一所小旅馆。

我们一直在车中坐着背书说话,一直到9点,肚子很饿。早饭终于做好了,我们奔涌下车吃饭。虽然只有稀饭和干饼,但我们还是吃得很香。这里没有在家中的挑三拣四、丰富多样,只有这样才能让人懂得吃的珍贵。

早饭后继续在车内背《弟子规》,中饭午休到3点起来继续背。

晚饭前我们练习了体能,很累。晚饭吃的面条,我吃得很饱。

百天日记 (19)

2007.3.17 星期六 晴

今天上午仍在车里背《弟子规》。下午坐车来到南阳,今晚就在这里住宿。

饭后洗漱、入厕后上车。车上,杜哥讲了一番话。杜哥说,我们应该弄清楚我们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应该怎么做。

我知道,我正是因为让父母非常不满意,才被送到这里。我也知道我有太多对不起他们的地方,我并不愤怒。杜哥说,也许我们曾经和他们交流过几次,甚至是倾心的一两次,情况就不会是这样。我很赞同。我与父母的交流实在太少,甚至家中的争吵都寥寥无几,这当然不能相互理解。孩子普遍理解不了家长的良苦用心,把劝说当作阻碍,这是因为孩子没有家长为生活奋斗的经历,没有家长丰富、深刻的阅历,而很多想法观点不成熟,却并不接受家长的意见。家长则喜欢用自己的经验概括全部,并不了解孩子生活的这个更新的时代的风尚、观念和环境,这导致了两代人无法交流。其实,很多时候家长是对的,这我懂。我相信不管孩子是对是错,只要和家长倾心沟通,家长一定会很大程度地理解孩子。只是这一点我一直不愿意承认。我现在真心希望和家长沟通,我后悔以前的偏执带给他们的伤害。

工作室是一个平台,给孩子和父母共同反省自己、共同理解对方的平台。我来这里的这段时间,以前很长时间悟不出的一些事却很快地明白了。这段时间对我来说帮助很大,很有意义。

今日优点:想清楚了一些事

今日缺点:不承认一些事

明日计划:行军

17日的日记义涉“代沟”,杜义很快将它发到了三纵的网站上。

我今天给儿子写了回信,特快专递寄走。

父 子 书 (3)

修远:

收到了你的来信,我和你妈都非常高兴,毕竟这是你16年来第一次给父母亲写信,而且字迹工整、好看。只是后面的“此致敬礼”不太像家信的结尾。写到后面字又歪扭潦草起来,说明你存在已久的躁性。

信的结尾你说“不要哭,我还是我”,可是你妈到传达室一看到是你的信就哭了,每次看你的信她都哭,她还哭着对我说:“他怎么知道我会哭呢?”

她守你爱你了十几年,一朝分离,且以这种方式,她能不哭吗?

但是,在从汉口火车站把你骗上汽车,然后骗到宜昌的一路上,她没有哭,没有一滴眼泪,你知道这又是为什么吗?

终于,你用你的来信在你与父母之间架起了一座心灵之桥。因为有了距离,我们的心反而开始靠近了。你现在开始意识到过去与父母的交流沟通太少了,你说了很多过去从未说过的心里话,也从未说过这么多话,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但是你想想,这进步是怎么来的呢?

我和你妈一直认为,你本质上不是一个坏孩子,我们的儿子怎么可能是个性恶的人呢。可问题出在哪里呢?在父母身上!你妈说,父母至少要承担百分之七十到八十的责任。我非常同意,是教育的失败。其实,我们早就开始了反省,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也许会看到我们反省的文字。

现在的问题是,你成了这个样子,怎么办?考虑到你现在正在行军路上,而你的信是你在还没开始行军的时候写的,所以,对信中你说的很多问题和想法,我准备留待你行军结束返回宜昌后再讨论,有些事理,只有在行军之后你才能领悟;“教育是行动中的美学”,领悟这些,你尚缺乏文化和生活的积累,在以后纵队的学习教育训练中,你会慢慢有所觉悟和收获的。

我和你妈每天都上纵队网站看你行军的消息和照片,你妈甚至长时间在密集、模糊的人头里寻找、辨别你。你说你想我们,其实我们更想你。我们很欣赏你对自己体力和意志的自信,完全相信你会以无所畏惧的气慨胜利地走完全程,并体会艰难困苦中蕴藏的生活哲理。同时希望你能关心和帮助那些比你弱小的孩子,一起抵达目的地郑州。郑州!那可是你从小生活了4年半的地方啊,那可是你妈的娘家啊,那可是心疼你的姥姥姥爷大舅大姨和鑫鑫弟弟此刻正在的地方啊,那可是你每年都在那里迎接新年的地方啊,那可是你刚刚急于离开却又立刻重新走回的地方啊。生活中总有那么多奇妙的事在发生着,好好感受和“享受”这魅力无穷、咀嚼生香的生活吧,它会丰富你的人生,滋养你的心灵和情感。大舅还说,你们在襄樊就餐的八一军招,正是30多年前他当兵时亲手所建,你看,真是太巧了,他怎么会想到30多年后他的外甥会以这一特殊的行军方式在他当年亲手所建的房子里留下意义非凡的足迹呢!

我们看了你的照片,开始时表情生硬,后来变得柔和了,有了微笑了,尽管笑得有点勉强,有点躲躲闪闪,但你脸上退去了阴霾,足以安慰我们感伤的心。相由心生,这说明你的心逐渐明亮起来了。我们希望今后能看到16岁孩子应有的阳光少年的笑脸,像阳春三月灿烂的春光。

我和你妈身体尚好。我仍在吃药睡觉。什么时候你进步了,什么时候我就能无药而眠了。家中的事你不用牵挂,全副精力去经历和感受这段决不平静的人生。你妈最近一直忙招生,到今天还没完。她没时间给你写信,她说她以后会给你写的。3月7号那天,你开始行军,同一天,露露(注:我弟弟的女儿)姐姐开始考音乐学院,这又是一个巧合,堂姐堂弟同一天走向人生的新起点。她专业已经考完,而且考得很不错,现正全力以赴准备6月的全国高考。能否考上就看她文化课如何了,这将决定她和丹丹叔叔一家的命运。现实就是这样。

注意行军冷暖,及时添减衣服,保护双脚,学会自我保护,提高生活自理能力和独立意识,强化生存能力。此嘱!

爸爸 2007年3月17日

另附寄工作室学员文章一篇,系工作室网上下载。

离损友 交益友

今天看了《论语心得》的交友之道,心里撼动很大。

一年前,我与父母关系破裂,如愿流入向往已久的社会,不久身边就聚集了一帮朋友,他们大多和我一样,终日在社会上鬼混。由于有共同语言,我们很快便打成一片。在从前,我是不喝酒的,但在他们的怂恿下,酒也和我成了好朋友。有段时间每餐必有酒相伴,我又经常喝醉,酒品不好已成为我的“金字招牌”,餐厅常是满目狼藉。

过了不久,我的经济开始出现危机,因为我每日泡在酒吧、网吧这种高消费的场所,有时还要借给朋友一些钱救急,自己过去存的钱很快就花光了。怎么办?我便回家找父母要。父母因为气我堕落,不再给我,我愤愤地骂了一句:“你们够狠啊!”这个时候,朋友为我出主意,一个说撬家里的保险柜,一个说把父母存折偷出来,还有的说把父母打昏,反正主意是一个比一个损。当时只顾着怎么和朋友玩,所以选了一个自认为最安全的方法,让朋友给我父母打电话,说欠他们几千元钱,我没有能力还,只能让父母替我偿还。我将号码拨出后给了朋友,嘟嘟……终于话筒里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出,朋友按计划向我父母说了情况,父母听后一再问他有没有逼我,我现在在何处,怎么才能联系上我,并表示钱一定如数归还。当时我忍不住冷冷地笑了一声:“谁让你们赶我出来呢?现在着急了,活该!”

在父母送钱来的那天,我躲在暗处细细看着,父母显然老了许多,尤其是母亲,蓬头垢面的,黑黑的眼圈犹为明显。这些我都不关心,只关心钱是否拿来了。当钱交到我朋友手上时,我松了一口气,心里如释重负。但我又不忍心再看见父母,我怕我会心软,我怕良心谴责。朋友将钱递给我,我分了一些给他们,他们高兴地夸我有本事,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但在朋友的鼓动下,我很快就忘乎所以,与他们又一头扎入酒吧,继续过那种醉生梦死的生活。

钱对我来说永远像锅底一点点煮沸的水,没多久就耗光了。我便故伎重演,第二次将钱骗出,尽情挥霍。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父母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儿子竟然联合外人来欺骗自己,他们的心仿佛被尖刀一次一次地划伤,这把刀不是别人给的,正是我身边所谓的亲密朋友。

我的钱用光了,已无法再请这些朋友一块去玩。窘迫在一步步逼近我,我的朋友也在一步步远离我。当我给他们打电话,希望借一些钱时,没有人接听我的电话。我的世界彻底覆灭,那傲气凌人的自信和我的那些朋友一样,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实在不堪痛苦的父母将我送到了工作室。不久,我参加了有生以来第一次长途行走。那天,太阳像疯了一样,喷出毒辣的火舌烘烤着大地万物。我们的目标是沿108国道走出大同,总行程51公里。因为是新兵,不懂得行走技巧,才走十几公里脚上就起了6个大水泡。疼痛难忍,我选择了放弃,一屁股坐在了路边。这时有人从背后伸出胳膊架起了我,回头一看是同班的杨林和顾全。杨林说:“兄弟,想放弃吗?没门!既然我们有缘聚到了一起,让我们成了朋友、战友,那我就告诉你,我不允许我的朋友在我面前倒下。站起来,我们一起走!”苍天啊,我以前的朋友啊,这个时候你们去哪了?我从前枉为你们背叛亲人,怪我眼浊,没看清这帮吃人的鬼!

作为朋友应当同甘共苦,而我从前的朋友只能同甘甜,他们是损友。杨林一行人是我的患难之交,是益友。我们共同度过了那段艰苦的行军生活,其中的沮丧、失落、欢笑、泪水,今天品味仍犹如一杯杯浓浓的咖啡,散发出沁人心田的醇香。

于丹教授说,交到一个益友其实就是开创了一段美好的生活。益友像一面镜子,从他们身上能看到自己的不足。今后我要做一个有“心”之人,远离损友,多交品行端正的益友,为自己的健康成长创造良好的人际氛围。

和这个孩子比,儿子因被送工作室感到委屈,就不难理解了。

寄走信,我给陈锋发短信:收到儿子第一封家信,满心激动。祝中原会师成功!

陈锋回信:你会看到你想见到的儿子!

我回:等着那一天啊!

晚收杜义短信:阳光总在风雨后,暖春总在严冬后,珍惜总在知错后,眼泪总在悔悟后,变化总在磨炼后。

我回:诗心最美,病树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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