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低着头,沉默着回到家,姐姐紧随其后,锦城垂着脑袋上楼,阿武本想叫住他却不知要说什么,看见锦熙在身后摇头示意他不要打搅他,让他静静,便闭口不言了,叹了一口气。上楼的脚步声很沉重,正如他此时的心情。
雅菲很兴奋,这是她乐意看见甚至是完美的超出她的想象。她了解锦城是个主观唯心主义者。诗茵这么做,在他心中已经被全盘否定,那么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不就更加稳定了吗?她认为这是自己乘虚而入的好机会。打定主意,装做没看见锦熙的警示似的,跟着他快步跑上楼。
锦城蜷缩在窗台上,抱着萨克斯,就像抱着幼婴,他不想吹,那乐调会像是苟延残喘的呻吟,他不忍心糟蹋它。他更找不到什么样的乐曲,才能表达他此刻的心境,当这群人的友谊糅杂上爱情、金钱、地位、荣誉、肉体等附加品时,天空不再那么蓝,笑声也不再肆无忌惮,想哭却不敢放声。
诗茵一脸冷漠的表情走进门口,戴着暗红色宽体眼镜一直没有摘下来,很显然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哭过。
诗茵回到房间收拾着行李,锦城站在门口,没有挽留,都彼此看着对方,却故装对方是空气。最后还是锦城忍不住了,进去将门关上,开口问:为什么?
诗茵依旧忙着手上的活儿:你不明白。锦城又问:是不是因为钱?他说出口自己都感到肮脏,后悔不该这么说。可她与佳浪做出这种事这是惟一的解释。
诗茵仰着头不说话,任凭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硬是不让它流下来,不反驳也不同意,默不作声。锦城一时把持不住情绪:声音提高几个分贝,严肃得像个法官,一字一顿地抛出:是,还是不是?回答我。
诗茵颤抖着,痛苦地说:是,但不全是。
叭!锦城一巴掌掴在她脸上,又疼惜地望着她,那一刻,诗茵忍着的泪终于有了肆无忌惮的理由。锦城吼道:难道你为了钱就连廉耻之心也没有了吗?你怎么这么傻啊?再说了,妈妈每月不是都给你帐户划钱吗?你如果缺钱你开口,谁会不给你呢?干吗去找佳浪?
诗茵忍住泪水,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卡递给锦城,说:这是阿姨给我的,我一分没动,我这么做的原因是有苦衷的,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最起码现在不可以。请你相信,我还爱你,虽然已没有资格。
说完诗茵拎起行李箱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对锦城投以抱歉的目光,说道:还记得在我爸爸与罗巧嫣的婚礼上我对你说的话吗?对不起,我食言了。
食言了。“锦城哥哥,长大后,我要做你最美丽的新娘……”那稚声稚气的语调,柔柔的,想起那时,锦城嘴角上扬,笑了,随着闭门声,锦城的世界天昏地暗,丧失色彩,他难受,醉酒的感觉,他警告自己要保持理智,哪怕你不甘。
诗茵哭着离开的那一刻,锦城的心就反悔了,可他说服不了自己去接受这个对他来说惨痛的事实。他无法接受一个不完整的她,他爱她,爱是自私的,是一种超强的占有欲望,他觉得诗茵离他越来越远,心就开始痛,当他愿意放弃一切与枷锁时,发现自己的双脚狂奔在找寻她的路上。风冷冷地吹,刺在脸上、身上,很痛很痛。脸部肌部冰冷的麻木,说起话来也不那么流利,双手冻得失去知觉,他凝望着诗茵跨进佳浪的车,他刚刚浮起的心又沉了下去。自己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既然爱她,就放她走,在一起现在剩下的只是难受,她这么做必定有她的目的,他想不通她到底要干什么,佳浪能给她的,她应该都不缺啊。他坚信,她绝不是爱上了佳浪,又来欺骗自己,他认得她那双眼睛。
或许,一切都变得复杂了,只有他还在单纯地过活。
他累了,他想休息一下。
他的车停在武士岩酒吧门口,他看见阿武一行人的车也在酒吧门前的专用停车场。进去后发现武士岩乐队还在台上尽情嚎歌,今天的歌有点悲壮,有点愤怒。这或许正是锦城此刻的心情吧!坐在吧台椅上趴在吧台上,点了一杯苦艾酒,辣得舌头失去知觉,又被其中的苦唤醒味蕾。苦辣交错,在折煞着自己,那一瞬间像是要把自己消融掉,肉体的痛苦掩盖心的孤寂,刚才在山里手机关机了,现在姐姐、雅菲的电话一遍遍打进来,义健也跟着她们到处找他。
阿武演唱完,来到他身边坐下,拍拍他肩膀不知该如何安慰他,锦城说想和他飙酒。阿武心中一惊,碍于面子只好点头同意,这次酒烈得很,直接喝苦艾酒,本来他要点超辛辣苦艾酒的,阿武向酒保使眼色,酒保便一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只有不甜苦艾酒。
锦城勉强同意,前两杯阿武还敢跟,后来见他越来越猛,吓得他直骂疯子,死活不跟了,这酒喝多了就等于喝毒药,忙制止他再继续喝下去,锦城哪肯,大吵大闹着耍起酒疯,阿武没办法,几个人把他驾上车送回去。
这一幕幕,一切都在诗茵眼中,诗茵知道锦城一定会来这里的,早早地守在角落里,看到他糟蹋自己想去劝他却都忍住了,一次离别就不要两次伤痛,她默默地说:“对不起”!
锦城被架出去后,她歇斯底里地哭起来,压抑了好久的泪水在那一晚,彻底地发泄出来,她不顾及别人鄙视的目光,又凶狠地赶走前来搭讪安慰她的人,走出酒吧,荡在大街上,不知道归所在哪儿,搬离了锦城家,佳浪给她一栋别墅住着,佳浪有时间确切地说是有机会偷偷跑去与她同居,现在诗茵要做的便是拴住佳浪这个人。一步步……
锦城到家时妈妈还没回来,最近还在为了海鱼岛那块地盘开发的事忙碌,很少顾得上他姐弟俩的生活。雅菲一直等在这里没有回家,她知道锦城现在需要她,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会放过呢?
锦城醉得不醒人事,昨天是义健,今天又换他了,不知明天会是谁。雅菲像个贤妻良母似的照顾他,给他换了睡衣,用热毛巾将脸轻轻擦拭,锦城的锁骨裸露在外面,男人的魅力肆意地散发出来,扶起他肩膀轻轻地喂水给他,心中轻颤。
其他人都出去了,她说还要在这待会儿,她握着锦城的手,锦城睡得很沉,嘴角弯弯的像个孩子。这一刻,雅菲有一丝幻觉,锦城是她的了,轻轻地俯下身,在他额上、脸上、唇上,轻轻地吻着,心咚咚直跳,脸火辣辣的,像做贼似的眼睛溜溜转着,既紧张羞涩,又压抑不住心中的欲望。有一丝罪恶感,不敢再进行下去,她躺在他旁边,趴在锦城胸膛上,轻轻地把锦城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自欺欺人似的做出被锦城拥着的动作,她抱着锦城的脖子,闭着眼,躺在床上,把头枕在他的肩头,很亲昵的动作,暧昧得有点过分,渐渐入睡。
那一夜,同一地点,两种心境。雅菲很兴奋,从没觉得锦城离自己这么近过,早上她醒过来,看到这种情形,忙起身站起来,脸羞得火辣辣的,彷徨得像偷了情的小女人,趁别人不注意蹑手蹑脚地出去,独自享受这一份喜悦。
雅菲到厨房煲粥,昨天锦城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伤脾胃。煲了燕窝粥,又和李妈一起做起早餐来,又切了生姜片拿进锦城房间,锦城这时也醒来了,睁着眼缩在被窝里想事情,说:头疼。
雅菲埋怨道:喝那么多酒不头痛才怪呢。来,把这个贴太阳穴上。锦城大惑不解这东西管用吗?一动不动,雅菲不等他动先用热毛巾将他太阳穴擦擦,使毛孔扩张。又将生姜片贴上,几分钟过去,头还真好了点。
锦城微笑着看着她,就连笑容也那么疲惫,不过看得出是发自内心的,雅菲开导他:事情过去你再自甘堕落你就是懦夫了,你自己作贱自己受伤害的不只是你一个人,还有你身边其他关心你的人,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没有她还有我们大家。从今天早上起,我不允许你再这样下去,你知道,我爱你。
你知道,我爱你。说得很自然,就像老夫老妻之间问你早餐想吃什么一样。
雅菲替锦城找好替换的衣服,放在床边,又帮锦城放好热水让他泡一泡,祛祛满身的酒味,林母在家如果发现他酒气缠身定会被大训一顿。雅菲的体贴入微,几乎要将锦城熔化掉了。
锦城抱着她,既感激又感动,歉疚地说:对不起!
雅菲又耍起小手段,沉湎片刻后,将锦城推开,若即若离更能牵住男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