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寻到他时,已是两日后,他就这样痴痴呆在树下,不吃不喝两个昼夜。
他是欢喜她的,深深的,只是人妖殊途,他为人的这一世才刚刚开始,是啥滋味,他还未品尝透彻,实在割舍不下。而对她的喜爱又是如此之深,他又何尝舍得!何尝不肝肠寸断!
只是到底被家人拽回,读起圣贤书来。他明白,既然选择了这红尘俗世,那就按着人间的规则过活。
他始终是一个明白人,明白人总是很难爱得忘乎所以。
后来,他考取了功名,也曾平步青云,官至二品。只是官场多少尔虞我诈,多少阴谋诡计,在他以为稳操胜券,百尺竿头能再进一步之时,却是成了盟友的垫脚石,助他人荣升一品大员,而他担了所有罪责,被贬谪回山阴做了一县县令。
二十载的辛苦经营,就这样化为乌有。不能说没有恨没有怨,只是他知道,官场从来多算计,胜者王败者寇。在利益面前,情谊值几何!连他结发的妻,也是为了仕途而娶!
只是败回山阴,他再被重用的机会不大了。还得“感谢”同僚手下留情,没令自己流放边塞,而是回家乡做个小官。
弱冠之年,奇遇的她。而今不惑,他已少了迷惘多了淡定,只是她又何在?
她赠予的秀发,他妥帖的保存在一个锦盒中。一次妻子撞见他拿出锦盒,奇怪的问他,为何收藏一截枯枝。
这其中的故事,他自然不便细说。
再到梅雨季,他总也忍不住,到梅山上寻觅,内心禁不住的希翼,能再次遇见她,可总是失望而归。
这一日,府中宴饮。妻子为儿子庆生,并为其践行,十五岁的少年,要离家去书院寒窗苦读了。
瞧着儿子,刚长成的一副大人身躯,他心中生出不少感慨,时光匆匆啊,又一个少年要为求功名而辛苦奔波,甚至为难自己,察言观色,恭维他人。
他略喝了几杯,就回了书房,如今他已厌了热闹的场合。官场上的应酬能推则推,实在托辞不了,他也寡淡陪坐,瞅准时机退下场来。自家的排场,能免则免,免不了的也都让妻子去逢迎。妻子始终以为他是受了官场的挫折,才如此萎靡不振,他自知是看淡风云,只求内心安适。
院墙外传来打更声,不觉夜已深,他仍在书房中,静读靖节先生。前厅已无嘈杂之声,想来众人都已歇下了。
没有惊动下人,他提上灯笼,自己去水房打水洗漱,打算今夜就在书房就寝,免扰了夫人的美梦,为办宴席她也累了一天了。
正欲拐过庭院之时,眼前一道黑影飘过,他大喝一声,追上前去,黑影一晃不见了。他却踩到一件硬物,拿起来一看,让他全身战栗。
家中人都被惊醒,纷纷出来询问何事?他只道自己看花了眼,误把一只野猫当贼了,把众人给遣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