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怎么样?”
绍华正看得入神,背后突然有人说话,其间透露着一股凄凉。说话的是一男子,五十来岁,满脸皱纹,却并不是因他年纪大,乃是他心中定有难以释怀之事。心己老,身体再怎么也不会年轻。
他应该就是这家主人。绍华私自偷看他人信件,顿觉无地自容,将信一收,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一时好奇……”
老者并不在意她偷看信的事,反而追问道:“你说说,这信写得怎么样?”
“很好,一看就知道他是一个忠臣。”
老者怒火突生,骂道:“忠臣?我却不这样认为。我觉得他这是愚忠。”
绍华一听便知他对这写信之人又爱又恨,应该是挚友,否则也不会将生死之事相告,她道:“老伯,您别太难过了。人总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他是忠还是愚忠,后世自有分论。”
老者奇道:“你怎么知道他快死了?”
这还用说吗?从古至今有几个李世民?他这样说皇帝,不死才怪。她道:“一看这雨城就知道当今皇上不是什么好人,这位大人说皇帝疑心太重,不听忠言,须知忠言逆耳,有几个人听得进去?”
“明知皇帝是颗歪脖树,怎么也扶不正,却要一意孤行,害人害己。这还不是愚忠吗?”
“老伯您错了,他这么做不光是为了皇帝,还是为了天下百姓。他为百姓不计生死,百姓自然不会忘记他的。说不定他这么一奏,当今皇上突然就醒悟过来了呢?”
绍华知道当官的人都想名流千古,这话也不是她心中所想,只是顺口说来安慰那人。果然,她这样一说,那老者一下子舒缓了不少,道:“我怎么没想到呢?当年我二人意气风发之时不就曾立誓要干一翻为国为民的大业吗?”
“有些时候自己转进了死胡同,想不出来也不奇怪。这时候只要别人轻轻一点,便能翻然醒悟。可惜人心难测,世间又有几人愿意提点于你呢?照我说这皇帝真是糊涂,上天给她这么一个好大臣她也不知道珍惜,等将来被别人篡了位,可就追悔不及了。”历史不不少昏君被臣子夺了位的,绍华想这人怕也不远了吧?
老者爽朗笑道:“你小小年纪,这点人情世故倒看得透彻。你是好学的朋友?”
“好学?谁啊?我是来府里应征丫环的。”
老者道:“府里有要请丫环啊?”
绍华心中一凉,莫非金文骗人的?“是一个矮胖矮胖的人领我进来的。”
“哦。”老者扯开嗓子喊道:“李管家,你进来。”
不一会,他便奔进屋来,躬身在老者面前:“老爷,有何吩咐?”
“这是怎么回事?”老者指了指绍华。
李管家不敢隐瞒,道:“这位姑娘是少爷领回来,伺候老爷的。”
“叫他过来。”
李管家还未回答,金文便怏怏从门后走出,笑嘻嘻道:“爹,我见您这几天心里堵得慌,便请绍华回来与您聊聊天,舒缓舒缓心情。难道您好不满意吗?那我这就送她走。”
老者名叫金子安,正是金文之父,富甲一方,在雨城颇有名望。
金子安道:“算了,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就留下来吧。”
绍华心里感叹,不知不觉中自己竟也走了趟后门,真是世事无奈,她又不能不接受这份工作,钰儿日子过得也很清贫,自己总不好老是白吃白喝。
金子安道:“绍华,你先下去休息一下,晚些时候,陪我去个地方。”
“是,老爷。”绍华学着古人的样子向他行了礼,退出门去。
绍华超赶过金文,揪住他道:“你怎么不说这是你家?还说什么你与这家老爷子有些过节,你成心骗我呢。”
金文道:“我说了你怎么会来?况且我也没骗你,我昨儿才与爹吵过架,岂不是与他有些不愉快?”
“你就往字眼里钻吧。”绍华心里也挺高兴,从本质上来说,她也不完全算走后门,金文不过是一个领路人。她看得出来,这老爷子挺喜欢她的,要不怎么会跟她聊这么久呢?
绍华抽空回到住处,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宋钰洁,哪知她尚未归家,等了一会,又怕金子安久等,快步回到金府。
金子安让她提了个食盒,与他一道出了金府。马车前行,金子安没说去处,她又对这不熟,行了一刻钟左右,马车才停下,一抬头,门前扁上竟写着天牢二字。
守牢的士卒见了金子安,纷纷上来问好。金子安丢了两块很子给他们,说了一句客套话便迈步进了天牢,绍华在后面跟着,一刻不敢松懈。
“老爷,你来这里干什么?是不是看望那位当官的朋友?”
金子安边走边道:“你真聪明,一猜就中。”
绍华不再说话,默默的跟在他身后。牢房里昏暗非常,到处是刺鼻的霉味。狱卒领着金子安走到一背光牢房前,打开牢门,待二人进去之后,又将牢门锁上。
牢里住的是一个与金子安年纪相仿的男子,与他相较,更为憔悴。头发杂乱无章,胡须荏苒,显是好些天没有梳洗过。
那人见到金子安,颓废的脸上闪过一丝精光,站起身来,兴奋的抓住他的手,道:“子安兄,终于把你盼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再原谅我了。”
金子安长叹一声,道:“子恪兄,兄弟我一时糊涂,若不是被人点醒,我至今不能醒悟。这么久才来看你,还望你不要见怪。”
那人苍凉的声音中略带一丝兴奋,牵着他手,引他到桌前坐下,道:“怎么会呢?你能在我临死之前来见我一面,愚兄就是死也瞑目了。”
金子安一听这个死字,立刻止住他道:“子恪兄你放心,我虽不为官,却与朝中几位大员有些交情,我一定会尽力奔走,营救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