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位校尉大人这么八卦,太平偷偷白了他一眼,路引还在老兵手中呢,方才她明明看到他斜眼看了路引,至少知道她是姓岳的了,这么一问,是不是怀疑她来着?是了,路引上写着外貌特征,他是一名军官,目前又是紧张时期,自然怕城中混进奸细,接下来怕是要她脱帽了!
果不其然,校尉大人真的让太平脱帽察看,不过态度甚是和气,并不嚣张,太平知道他是职责所在,也不恼他,将帏帽取下,露出脸来。
喧嚣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有那不知情的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可是没有人回答他的疑问,待得自己东张西望搜寻出现异常的根源在哪里时,才发现了大家的目光都聚在了一个绿衫女子身上。
年轻的校尉大人愣住了,耳根没来由地浮现出红晕,直到老兵轻咳两声,他才醒过神来,忙将视线调回到路引上,果然眼前人与路引上描写的相貌特征一致,心中想的是那简单的两个词“肤白”、“貌美”其实不足以勾勒出此女形神的十之一二。
“大人,可以了吗?”太平察觉到身边的异常,低敛了眉眼,避开了那一道道略微放肆的目光。
“哦!可以了!姑娘这帏帽还是戴着的好,按规定在城内不能佩戴武器……”年轻的校尉大人停顿了一下,思虑片刻竟不由自主地说道,“姑娘的刀暂且由本校替你收着,在我大晋的地面上自是不能用了,若是他日姑娘还要出关,可来将军府寻我,我叫岳青。”
原来他也姓岳?难不成是看在同姓的份上,对她格外惠顾了些?不管怎么说,刀能够不被充公,这是好事。看得出这位岳校尉对刀的喜爱,能说出这话来,显然此人并不是个贪婪的主儿,太平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一分。
她重又戴上了帏帽,轻轻捻着腕间的串珠笑道:“如此真要多谢大人了,此刀原是我买来赠送一位兄长的,我那兄长惯使刀,难得找到一件称手的兵器,若是就这么被收了,我这心里还真是舍不得,既然大人如此说,就请大人暂为保管,来日我再派人取回。”
“莫非岳姑娘的兄长是军中将领?”岳青沉声问道。
太平微一颔首道:“正是!若非他是军人,我也不会买了如此兵器赠他。”
岳青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若是岳姑娘知道他在何地任何职,可将姓名告之,我帮你将刀带去给他。”
太平一想,这也是个好办法,看来岳青此人颇有几分古道热肠,她点了点头,再次表示了感谢,跟着岳青进了城门,寻了个算命的摊子,把楼斩的姓名职务等写给了岳青,并附带问候了楼斩几句,因为她猜测岳青会给她走军机件,这样的话东西应该会比她人更早到达沙枣镇,而且刀带到的话,她就不一定露面了。
太平写字的时候,感觉到岳青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她能够察觉得出那目光带着几许复杂的情绪,但并无恶意。
“岳姑娘祖籍京城?”他接过太平写下的信揣入怀中,随口问道。
这些路引上都写着,太平自然没必要隐瞒,她应道:“对啊,不过我从小在幽州长大,对京城并不熟悉。”
“姑娘的官话说得很好。”岳青笑道。
京城的语言是官方语言,官员进京述职都得讲,否则南腔北调的,皇帝老爷子可不是方言通,什么都懂,于是约定俗成,就把京话称作官话,官话便成了通用语,正如在北地这么多语言中太平选择了鞑坦话来说一样,入晋后她选择了说官话。
太平沉默片刻,轻声道:“我的养父是个好人,他告诉我,我是京城人,应该学会说官话。”
岳青看到路引上写着她生父养父皆亡故的,觉得是自己引得太平伤心了,也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只得红着脸“嗯”了一声。
太平见他不再追问,心头一松。岳青也姓岳,虽然说机率不大,可是也由不得她联想到岳狄,万一两者真的有关系,她不是真的岳太平,对岳家的事知晓不多,可别说露了馅。不过想了想岳狄死的时候岳太平还是个不知事的孩子,又觉得自己太过小心了,就算岳青真的与岳狄有关,她也可以来个一问三不知。
岳青却没再提,两人在岔路口道别时,岳青犹豫着问她居住在何处,太平说了沙枣镇的住址,但是她知道如果小小和夜融的事没有解决的话,自己是不会回去那里的,就算有人要去那里寻她,亦是枉然。
岳太平是沙枣镇人,当初岳狄的事又闹得挺大,只要稍微打听,那些过往瞒不住人,太平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总觉得和岳青还会见面,这是一种直觉,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她的直觉从来没有骗过她,只是她预料不到会是好事还是坏事。
岳狄到底还有没有亲人在世,当年的事他有没有连累自己的家人,都是个未知数,如果有的话,十多年过去,要寻亲也早该找来了,不至于让岳家姑娘成了麦勒雅迪,无处可依。
目送太平离开,岳青匆匆打马去了将军府,门房见到他,笑容可掬地前来帮着牵马,问候道:“六爷回来了!”
岳青翻身下马,对门房点了个头,径直入了将军府,校尉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能称得上校尉的,最高也不过一个六品官,却能在游击将军府中出入自由,还是有些不同寻常。
“大伯!”岳青熟门熟路,一路直入练武厅,冲屋内一袭鸭蛋青色便装,手提金刀细细擦拭的长髯男子喊了一声。
长髯男子正是此间主人,邺城守将,皇封的游击将军岳谦。他抬头看岳青一眼,神色微带不悦道:“何事如此急躁?你不是才出去巡查么,怎的才片刻功夫就回来了?”
岳谦自己没有儿子,对这个侄儿视如己出,所以要求难免严格些。还好岳青也不是骄纵的孩子,自打跟了他入职军中,是从最底层的小兵干起,凭着自己的本事走到今天,他封校尉之前,并无人知晓他是岳谦的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