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走廊走到拐角，拐过去，又是一道廊子，廊子不到尽头，只再走两步，便到了出口，若不出去，只往里再走，便能听到哗哗啦啦的流水声，那里有两处窄小的卫生间，大概是男女各一个的，不过门子都已破坏不堪了，也不分辨男女二字究竟是哪个门面上的，只是长久习惯住在这里的人清楚，便跟着用就是了，靠里处那男卫生间里，两个水龙头，如今且坏了一个不用，积垢的脏水几乎要淹没整个了，只是几块板子转似的东西铺就在地，勉强踩着过个身。马腾跃和小强勉强擦弄了把脸，清醒清醒也爽快。
走出去，蓦地像走进炙烤的炉子，脸上滚淌出好大些珠子似的汗，毒辣的日头耀晃晃地照着眼跟前儿的世界，烫得人哪里喘过气来，一脚脚下了铁梯，人的精神也给销靡了半个魂魄。再不见有这么热的夏天，北京的暑气竟是这般的。大街上偶尔走动着一个人，也都是寻拣阴子凉儿去走，只这两人大摇大摆当街晃着，跟个行尸走肉不怕晒似的，小强问：“吃什么？”“走走看。”马腾跃走出来时便不怎么饿了，倒是渴地紧，只想着哪处先买瓶凉的喝喝。突然想到了凉席的事儿，便对小强说：“凉席，哪里有卖凉席的没有。得买一个的？”小强只是来回晃着脑袋找吃的，“哪里顾得上又提凉席了，先吃饭，吃完饭再找凉席。事儿得一件一件慢慢办不是？”“那就该去前儿来的那条街去看看，那里不是有好多饭馆子的，何愁在这里晃什么？”说话间，二人便寻到那条街，拣了处馆子坐进去了。
小强要了份儿西红柿鸡蛋的盖浇饭，马腾跃到底是不觉得饿，只点了份儿蛋炒饭也就完事了。马腾跃问小强喝些什么，说着话走出来，到门口那合着饭馆是一家卖饮品的，买了两瓶冷冷的冰红茶回来。谁料，小强拧开瓶盖儿，竟好手气的中了一瓶，老板娘笑呵呵地看了看，打发着小女孩儿给赠了一小瓶饮料也就是了。当下，二人很是开心，大概胃口也因此开了些，便是蛋炒饭竟不够吃了。走出来，小强带着那小瓶饮料，抱怨着难吃，比了学校“地下城”处的口味差得太远，远不像大城市北京能做出的东西。马腾跃打趣道：“说什么北京不北京，我看也就是白占个虚名，不过仗着多些宝地的价贵，出口开起价来，倒真个不含糊，全不凭你做得好吃歹吃，一口就是几倍了咱们小城小县的地方。这里人会做生意，怪不得说，北京遍地都是黄金，可不是，多高的地价不说，也不知道超了真黄金的多少。”
小强倒不执迷争辩，捧着手里的小饮料倒也开心了，另说一处：“瞧瞧哪里有卖你的凉席没有？也是到一个新的地方，四处览逛览逛吧？”
“览逛什么，这大日头底下的。我也不见哪里有卖凉席的。”说着话，马腾跃倒在毒日底下生生打了个冷颤子。便说：“还是先去买点儿药？”
“怎么？感冒还没好？”小强关心。
“大概没好齐全。且不能留着这个根儿，快点儿好了才是要紧，看这还没工作就病怏成这样子，总不大好。”马腾跃扭着鼻子，说话时，又打了两个喷嚏。
这街上倒是有一家药房，马腾跃想这么点儿的病症，也不值去大药房抓那不到两日的药，便特拣了家门面不大的药店进去，谁知门脸不显，走进去倒看着讲究，两个穿白褂的，还另一个收银员，一个白褂走过来，笑着询问：“先生，哪里不舒适，还是用些什么药？”“拿点儿感冒药，有点儿感冒。”马腾跃听白褂喊自己先生，不由内心泛起一起儿兴奋，似觉要升出原来做学生的地位似的。
这白褂是个年轻的，继续问话，以显专业地问了些症状怎样，无非“流不流鼻涕，打不打喷嚏，头痛不痛，嗓儿痒不痒”的话，马腾跃一一应答，内心却始终兴奋在那句“先生”的称谓上。
之后，那白褂点点头，略微踌躇片刻，开始讲：“我推荐你用这个新药。”说着话从身后药橱里拿出一整盒的来，放在玻璃案几上，点着手说：“就是这个，疗效特别好。”说完从玻璃案几下又拿出一整盒，说：“配上这个消炎，疗效更好。”
马腾跃看着啪啪甩过来的两大盒药，本想说能不能像小时候感冒时那样给配上两服小包的便就罢了，横竖才多大的病，何必拿出这么大仗势，怪道看着吓人。还不及说出口，旁边那白褂，是个女的，看马腾跃犹豫，分明了解心事地走过来讲：“先生，这是最好的治法。生病必须好药治，感冒虽说是个小病，可最忌怕拖，拖长久了便是成大患的引子，先生。”说到这里，那男白褂急忙说：“是这个理儿，看，这都不拣坏药给您的先生，我这药，先生服上一顿便好了，若不好，至多两顿也万全没有不痊愈的道理，总之用吧，且放心药效就是了。”
马腾跃被这雌雄白褂劝得没了主意，也不知该说什么，似乎再多说什么都要成了罪过，满口堵得死死，断然没有不买他这药的理儿，便索性不强争辩，倒是听着“先生来先生去”怪顺耳舒心的，便问，“这药多少钱。”“二十。”男白褂轻描淡写，说的很理所当然，却着实让马腾跃心下吃了一惊，很后悔进了这个门子。“这不是宰人么？”暗骂了一声，看看小强，小强看看他。女白褂又来劝：“啊，先生……”“好了，好了，在哪儿交费？”马腾跃慌忙止下，实在不愿再听到“先生”这个糖衣炮弹似的东西了。交了收银员二十，拿了药，正要推门出去，收银员说了句：“先生走好，欢迎下次光临。”
马腾跃一脚迈出来，朝地下撮了一口唾沫，骂：“欢迎光临这里，这不是咒人去死么？”
小强不语。
“北京的药好贵！”马腾跃心疼不已，“我身上带的钱可不多，这还要支持两日，省着点儿不定够不够呢？”
“我身上也还有些儿，应该够咱们的。总之挺两日过去也就好过了，这都不值什么。”小强宽慰着说。
“唉……”马腾跃叹了口气，想着北京，天堂似的印象，却不想还有这么个糟糕的地方。
小强见马腾跃心情极差，便晃着手里的饮料，说：“你的凉席……”
“可别再提什么凉席了，顶不住又让人家再坑去多少，咳！不买了！”马腾跃当真是没了心情去买东西，说完觉得有些过火，便缓和描补道：“你倒听了，那宿舍哪里住得了人，依了我看，买了也是白买，不如省些出来，吃两顿好的倒更值了。”说着一歪头，对着小强继续说，“两天而已，说话不就过了半日，快着呢。”
走在这条街上，二人左右摆头，竟看到一家中介公司，门庭冷落地开着，门口一张硕大的牌子，保证着这个工作3500元每月，那个工作月薪4000元，……瞅下来，竟都是诱人不菲的数字，马腾跃倒好奇发兴起来，边拉扯小强去看，边说：“要不，咱进去咨询下？成许咱找个更好的也不一定呢！”
小强冷冷地看了两眼：“骗人的！”
“骗人还在这里？我倒觉得，兴许是有点儿出息。要不碰碰运气？”马腾跃发痴了，当真想着进去。
“他们能有什么出息，真格有出息就不开在这里。还没个人来人往的？别看写的大，3000，5000，这还亏是吹得小，吹大了，来个三万五万的，也不是没有的。它保证，保证个屁，这TM跟事实本来就不是一回事儿，且看看如今咱来到的这破地儿，鸟不拉屎呀，岂不是拜了这些个中介所赐，怎么现在倒不知道这里面的缘故了？！”小强愤愤感慨。
马腾跃笑说：“你也别说这些恼话，人家中介也是自有道理存在的。哪就成个个都是黑的了，否则早就没了这些。”
“十有八九吧，这句话说出来去形容这中介市场，我看，也过分不到哪儿去！”小强说着话，一指前方，“到了。”
这二人走到了那铁楼梯处，适才想到得买两瓶水回去，一来方便吃药，也是大热天的为能解渴。冲脸就是家小超市，二人走进去，买了两瓶水，又想下午宿舍没事儿可做，闲着倒怪闷的，便问了有没卖纸牌的，遂买要来一副，留着下午耍牌解闷。一干东西付了钱，这才走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