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琳琳坚持要做人工流产，没有时间犹豫。她只请了一天的假，如果不做就得坚持上班，然后等到周未再来。
可她趁赵子丹外出买早点的功夫，偷偷跑到妇产科门诊上问过了。她现在还在早孕阶段，胎本来就不稳，又有流产先兆，如果上班随时都有可能出事。医生的话或有夸张，但让肖琳琳听了却害怕不已。一则害怕出事本身，二则害怕如果在单位出事，她以后要怎么面对同事异样的眼光？
赵子丹不同意，肖琳琳昨天给华纬打电话时，就在他眼前。虽然通话的内容他不清楚，但肖琳琳并没有把怀孕的事情说出来。如果他让肖琳琳在他的监管下还做了流产，怎么对得起朋友？而且，堕胎是很不安全的……，赵子丹叹口气，努力不让往事扰乱心神。
“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要流产必须经过华纬的同意。”赵子丹认准了的事情就不再改变，无论肖琳琳是强硬，还是哀求，他都是这一句话。
“赵哥，你想我死吗？”肖琳琳已经没有耐心了，她觉得赵子丹的脾气就象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亏她起初还觉得她很有古时的侠气呢，原来却是个婆婆妈妈的家伙。
“你死不了，但我不拦着你，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会死。所以，除非你当着我的面告诉华纬你怀孕了，如果他同意你堕胎，我就不拦你。”赵子丹淡淡道。
肖琳琳冷笑，如果她再给华纬打电话，华纬还会说什么更难听的话？如果告诉华纬她怀孕了，那他是回心转意，还是冷淡的让她自己处理？不管是哪种，都不是她想要的。既如此，告不告诉他还有什么意义。
赵子丹瞧着肖琳琳嘴角噙着的冷笑，就知道此人正在钻牛角尖。他不劝解，更不鼓励。只是坚持的守在门口，决不让她的计划得逞。
肖琳琳瞪他半晌，终是泄气的耷拉下肩，慢慢的朝着病房朝阳的大窗户走去。赵子丹才要松口气，就见肖琳琳手脚麻利的踏上沙发，然后跨上窗台，迅速的一点不象个孕妇。
赵子丹吓得魂飞魄散，这是六层。如果让她一失足掉下去，不但孩子不保，她运气好的话缺胳膊少腿，运气不好小命难保。
“肖琳琳，你下来。”赵子丹边说边作势要拉她。
肖琳琳一脸倔强，避过他的手，身子的大半都悬在窗外：“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好、好，你不要这样，我退后。”赵子丹知道这时候不能刺激她，只好安抚的往后蹭了两步，手却还是伸着，想趁她往里挪时的势拉她进来。
“我可以不跳，但你不能再拦着我。”肖琳琳却不上当，身子依然悬在窗外，晃晃悠悠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落。
赵子丹咬牙，按说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可以的，毕竟是为了救她的命，过后他可以全盘不认。但他的个性也是极刚，生平不说假话，这个承诺他便怎么也说不出来。
“不要想先骗我进来，然后再反悔。除非你能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眨眼睛的看着我，不然我不能堕胎还不能寻死吗？”悬在窗外的肖琳琳此时却心思异常灵活，一改平时的慢吞吞，说话又快又尖刻。
赵子丹僵持片刻，咬牙：“好，你进来，我不拦你了。”
肖琳琳胜利的笑，胳膊使劲，身体前倾。却不想僵持这许久，胳膊早麻了，“哎哟——”一声，身体也失去了平衡，真的晃晃悠悠起来。
赵子丹忙上前扯住她，几乎是粗暴的把她拉下了窗台：“笨蛋，你真想死？！”
“我、不过、是、想吓、吓吓你。”肖琳琳喘息着，脸色青白，却还是嘴硬。
女人呐，女人的心思，男人永远猜不透。每当在你以为你已经够了解她的时候，她总会表现出你不了解的那一面。赵子丹抚额，对女人这种生物他只有用摇头来表示自己的无奈了。
“我有个故事讲给你听，如果你听了还坚持要做的话。我就不拦你。”赵子丹低低的说，语调里有无尽的感伤。
肖琳琳做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长不长？太长我可没功夫听。”
“不长。”赵子丹笑，他的故事很短很俗：“有一对男女，感情很好，男的家里不同意两人交往，男人就搬出了家跟女人同居了。”
“然后呢？”这故事让肖琳琳太有代入感，她忍不住问。
“然后，女人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很高兴。因为再过不久就是男人的生日，女人就决定在他生日的那天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男人的生日到了，他对女人说家里有事要他回去，但他会很快回来。女人没有说什么，只是暗暗决定要给他安排一个浪漫的晚餐，然后再跟他说怀孕的事。”
“男人回家了，原来不是家里有事，而是家里帮他在酒店安排了相亲。女孩儿也是跟他从小相熟的世交，刚留学回来。”
“男人对这种安排反感至极，但对女孩儿并没有恶感，毕竟这是他青梅竹马的玩伴。应付完双方家长，两人还在众人的怂恿下结伴同行。”
“然后呢？”肖琳琳听得入了迷，见赵子丹停了口，忍不住追问。
“实在是太过巧合，男人至今都怀疑是不是有人从中做梗。他和女孩儿刚出酒店不久，就迎面看到了还提着生日蛋糕的女人，女人也看到了他。”
“啊！”肖琳琳惊叹，为这巧合。难道真的是无巧不成书吗？
“女人对男人笑了笑，然后转身就走……”赵子丹停住。
肖琳琳疑惑的瞧着赵子丹，他的眼睛里——那是泪水吗？
“赵哥？”
“呃！”赵子丹醒神：“女人转身的时候，正好一辆摩托车冲了过来……，在医院里，女人奄奄一息，却还是坚持着一定要医生保住孩子，因为那是她爱的人的孩子。她一直坚持着，因为只有她活着，孩子才能活着。可是——”
肖琳琳叹息，为那故事里的痴情女子，也为她自己。
“可是孩子没保住。当她听到旁边有医生说已经流产的时候，她的生命支柱也消失了，再也没有了坚持的理由，她没能活着出得了手术室。”
……
良久，赵子丹一跃而起：“故事讲完了，你还坚持自己的做法吗？”
肖琳琳沉默，故事很让人感动。但现实中却总有那么多的不得已，她没有故事主人公的那种坚持。况且——
“她能坚持，因为知道两人是相爱的。我若要坚持，什么是我的凭依？”肖琳琳喃喃自语。
赵子丹叹口气：“好，我说不拦你便不拦你。但，我要陪你去。”
肖琳琳愕然，然后释然：“赵哥，你讲的故事，其实是你自己的事吧？不要以为我也会死在手术台上，堕胎现在只是个小手术而已。而且、那个、那个故事里的女人也不是死于堕胎，而是车祸。”
赵子丹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可疑的红色，他辩解般说：“我不是这意思。女人堕胎，还是有男人陪着比较好。”
肖琳琳沉默，他说的对，无论社会再如何开放，单独堕胎的年青女人都免不了被人身后指点。
“谢谢你，赵哥。”肖琳琳真心的说。便是为了和华纬的友情，他也为她做的够多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