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瑟躺在沙发上，头发从沙发的边缘一泄而下，又直又长像一条黑色瀑布几近与反着光的地板亲密接触，眼睛呆滞地望着头顶的水晶灯，目光朦胧泛起了一层水雾，呼吸有点急促失了原有的频调和节奏，心里却异常清明，像时针一样嘀嗒嘀嗒倒数着，十，九，八，七……
倒数第五秒，覆在她身上的男人从她唇上撤离慢慢向下，她趁机深息一口气，口腔里满满都是他的气息。
倒数第三秒，气息转移到她的脖子上微热流窜，扫得她痒痒的。
到零时，她像触电一样，抓住那只探入她衣料并在向上游走的手，将男人整个推了起来：“很晚了，你该回家了。”
真是的，明明是个告别吻，却搞得这么复杂。
但宁逸尘显然还陶醉其中，眼神炽热地盯着颜瑟，蓦地，又对准她的唇凑了过去。
“你要干嘛……”颜瑟伸手挡住他的嘴失笑出声。
“你说呢？”宁逸尘轻轻一笑咬住她的指头，又突地把她压在沙发上，整个人覆了上去。
颜瑟一个激灵双手抵在他胸口，硬把两人距离拉开：“别，别这样。”
宁逸尘动作一哂，眼神清明了不少，哑着嗓问：“你不愿意？”
颜瑟借机从沙发上坐起来，缩到一边，低着头不看他，小声道：“不……”
宁逸尘目光一沉掩盖不住的失落，刚要开口，却又听颜瑟道：“不是不愿意……”
“那是什么？”宁逸尘低声问。
颜瑟抬头对上他的眼问：“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被这么一问，宁逸尘整个人都正襟危坐了，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记得，怎么不记得，或许他这辈子也忘不掉那一种不知来由的心痛。
三个月前，2月14日，情人节，那个时候东珠城还是一片冰天雪地，到处天寒地冻，他因为有案子要办，快到深夜12点才回家。
开车经过市中心的娱乐城时，却见一个女人蹲在路边，头埋在膝盖里，身上已经盖了一层雪，她却动也不动，不知道蹲了多久又或还要蹲多久，而她旁边的雪地上，还有一束火红的玫瑰，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花瓣散得到处都是。
他忍在不住好奇，就停下车走到她跟前对她伸出手：“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女人抬头，眼底通红，还闪着泪光，只是下一秒她却又毫无征兆地笑了出来：“我没事，谢谢。”
然后借着他的力站起身，两三下抖掉身上的雪花又道：“都怪我自己大意，不小心摔了一跤，让这位先生见笑了。”
见她没事，宁逸尘也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我还以为哪个小姑娘失恋了，蹲在路边哭鼻子呢。”
岂料她却道：“没错，我就是失恋了，我男朋友因为我不跟他去酒店开房，一气之下把我甩了。”
宁逸尘：“……”
……
自此，颜瑟给她的印象是一个乐观漂亮，直言大胆，洁身自好的好女人，哦不，好女孩。
可是，为什么颜瑟要提到那晚？
他不是很明白，难道在她眼里，他跟她前男友一样渣，所以不愿意？
因为那天晚上他还说了一句：“那种渣男不要也罢，他甩你是他的损失，你正好可以找一个更好的，不是吗？”
他扭头看向颜瑟，眼神有点受伤：“你觉得我不可靠，不相信我？”
“不”颜瑟摇头：“你很好，而是……我是基督教徒，婚前不能有性行为……”
基，督，教，徒？！
婚前不能有性行为？
他虽然没有信仰的宗教，但还是有所耳闻，比如从娱乐圈里哪位玉女明星……
这个答案实在超出了宁逸尘的预料，乃至于愣了半天也没开口。
颜瑟看他神情微妙，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信还是不信，她垂下头，声音很低：“你要是不能接受的话……分手，我不会怪你的……”
只是话音刚落，一只温热的手就盖在了她头顶，两三下就把她顺长的头发揉得一团糟：“傻瓜，胡说什么呢！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自由，我尊重你，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跟你分手呢。”
不分手？还是现在不分？又或打算娶她？颜瑟琢磨不清。
她垂了垂眸，又道“那……如果你以后想分手的话直接跟我说，我……”
“你怎么样？”
还没说完，就被宁逸尘打断了，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语气也不太好，像是生气了。
颜瑟眨了眨眼，突然地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我就趁着自己貌美如花赶紧找下家，嘿嘿。”
宁逸尘被她气笑了，一把把她捞进怀里，两手圈住：“少妄想！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乖乖等我八抬大桥抬你回去。”
——
宁逸尘终于舍得回自己家了，颜瑟送他到门口时，那一个告别吻也终于准确无误地落到了她额头上。
合上门，颜瑟脸上的笑容瞬间烟消云散，她大步走向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呼吸急促，脸色苍白，然后，那一张苍白的脸慢慢幻化成一个满脸胡须满身肥肉的老头，谄笑着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嘴里说道：“小宝贝，爷爷来啦……”
她顿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转身蹲到马桶旁吐得晕天暗地，直到胃里除了胃液什么也没有。
她像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瘫软地靠在墙壁上，一身都是汗，过了许久她才起身打开莲蓬头，浴水哗哗哗从她头顶一灌而下。
她站着不动，眼前浮现情人节那晚与宁逸尘相遇的情景。
那一天，她蹲在地上，他微笑着向她伸手，笑容里几分柔和，几分优雅，洁白整齐的牙齿散发着清新的气息，然后很有绅士风度地自我介绍：“我叫宁逸尘，很高兴认识你。”
她说：“我叫颜瑟，也很高兴认识你。”
就在她说出自己名字时，她准确无误地看到了宁逸尘神情突然变，眼神复杂得难以用语言形容……
他愣了一会儿才道：“现在很晚了，一个女孩子不安全，颜小姐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
“哦？”颜瑟没有去追究他的表情变化，而是不以为然地挑着眉：“那我怎么知道你就安全的呢？”
“的确，小心使得万年船。”宁逸尘笑着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证件递到她眼前：“现在可以相信我是安全的了吗？”
颜瑟看着证件上的警徽愣了愣：“原来是警官先生，的确够安全，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有劳宁警官送我一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