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上到山上,斯维不似昨夜那般怱忙,他缓步而走,一边听着张大脚的介绍,一边细心地观察着寨中景物。
小山寨里的小屋多是竹木泥墙的结构,密密排排地依山傍坡,看上去重重迭迭,堆垒上山,走近一看,斯维才发觉除了被两条横竖的大道隔开之外,还有那用石块磊起、木板平铺的陡峭弯曲小路,曲曲折折通往各户人家。
看到这种屋深路陡,易守难攻的的格局,斯维也不得叹服起来,只是看到峭壁围墙、寨民灰白的脸孔,斯维依稀能读出了小山寨与世隔绝的艰苦生活。
与张大脚往前再走了一段路,斯维便问起山上生活如何,张大脚也不讳言,直述了起来。
小山寨本是躲避战乱的流民所建,自古便一直存在,虽不够兴旺,但聚居到现在,已近千人了,寨中的生活算是朴实,在物竞天择的自然环境下,也发展出独特的风土人情,寨中村民会遵循自然规律,靠着大自然恩赐,因时播种、圈养、采集,但更多的是狩猎,狩猎山上的野兽,也会劫掠经过山林的商队。
听到这里,张大脚虽说得平淡,但字里行间,斯维还是能感受到小山寨上的生活残酷。
到了村寨大屋,张大脚便伸手邀道:“小爵爷,厅内已备好酒食,吃过后,我再带小爵爷在寨中走走。”
斯维也伸手作势共邀道:“张大寨主客气了,正好,我也想看看有别于城的山寨风光。”
两人相视而笑,进屋入席,席上的酒食的盘子上放了一些五壳,也有兽肉,散发着一种浓厚的乡村风味。
张大脚斟了酒,举杯敬道:“小爵爷大架关临,令小山寨篷蔽生光!来,某敬小爵爷一杯,以表衷情。”
斯维举杯笑道:“我也敬张大寨主早登青云。”
张大脚闻言一乐,对斯维更亲切了,笑道:“小爵爷可是要在寒舍里多屈住几天,以便某尽东道之情。”
张大脚说完,再敬了一杯,斯维也不客气,笑道:“那就有劳张大寨主了。”
一餐酒席就在两人杯来酒往间,相互表敬中吃完了,饭后,斯维见张大脚一脸忧色,遂问道:“张大寨主,可与刘使君曾交好?”
张大脚失笑着叹道:“不曾,官匪难交啊!自从常山城自刘使君上任,屯军经过一番淘汰和野练,变得非常强悍,为了生存,某只能把小使君请来,为小山寨谋个出路。”
张大脚说得一脸失神,斯维也猜到张大脚怕这士途可不好走,心里忧虑,轻笑一声,轻轻地揭过此话题,问起山寨的琐事来。
张大脚闻言,便不再对将来到刘使君门下之事费神,就简单介绍起山寨人物,说道:“寨中除了本寨主,也有长老会。”
张大脚见斯维有点愕然,便解说道:“长老会,都是一些高龄的老骨头,若是小爵爷在此居住,碰到这三人,可要多加见谅,他们极力反对小山寨并入常山城一事,这倒让小爵爷见笑了。”
斯维打探道:“难道寨中诸事,张大寨主不能一言以决吗?”
“难啊!”张大脚叹息了一声,又挠了挠头,苦笑道:“平日寨中纠纷,都由长老会出言相平,某是负责兵士训练,打猎、劫道等事。”
斯维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山寨还会有民政、军权两分化的权力格局,遂问道:“那招安之事,是张大寨主的主意,还是出于长老会的?”
张大脚闻言眉头一皱,苦笑道:“这事,是某的主意,长老会曾拒绝,但都被某压了下来,这事,就不劳小爵爷费心了。”
张大脚不想言明,斯维也就点头称是,对此事不多做纠缠,心道:“小爷时间不多,也只是在小山寨住上一晚,便会溜走,管他呢!”
“小爵爷以身犯险,实是有大魄力的人。”对于权贵或是富贾,张大脚为贼其间,可见过不少,但能做到像斯维那般,身陷贼寨,仍能纵容不迫,张大脚可没有见过。
斯维笑道:“张大寨主可是过奖了。刘使君的诏令上也有所言明,只要能想通其中关节,便知道我在这里,并不危险了。”
看到斯维如此自在,张大脚对招安的疑虑也消减了不少,眉头渐渐地舒展开来,笑道:“确是如此。”
两人攀谈了一阵子,张大脚便邀斯维在小山寨中参观了起来。
斯维也不推搪,跟着张大脚在小山寨四处走走、看看,每到一处,张大脚也会亲自介绍出来,两人在途中边说边看,十分悠闲。
到了峭壁处,张大脚解说完毕,斯维有点不解地问:“张大寨主,虽说小山寨地形险要,但寨中修炼者并不多,以君府之力,该能早早平定才是?”
张大脚闻言,腆颜笑道:“这事事关小山寨机密,不宜外露,还望小爵爷见谅。”
斯维眼见张大脚面有难色,也不作拉扯,便赞道:“此事,若是张大寨主不便,不说也可,但以一寨之民,抗一城之军,张大寨主,好魄力啊!”
张大脚见此,也乐得笑道:“小爵爷也不赖。”
两人便站在峭壁上,迎风哈哈大笑起来,至于所笑何事,也只有当事者心里才知了。
两人在小山寨走走停停,到了小山寨最高处,斯维望着眼前的与山下的小屋截然不同的草芦,一脸茫然地问道:“张大寨主,这草芦是”
斯维实是很难找词去形容这间歪歪斜斜的草芦,最后摇头地说道:“这草芦也够奇特。”
但斯维转身一看,只见张大脚一脸虔诚地向草屋躬了躬身,这样的举动让斯维更摸不着头脑。
张大脚躬身后,神色肃穆地解说了起来:“这间草芦,是一位先辈的住处,据说草芦地下,封印了一只恶魔。”
“恶魔?”斯维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提了起来。
张大脚点了点头,只是含糊地答道:“长老会为何不愿被朝庭招安,也与此事有关。”
眼见张大脚不愿多说,斯维也不再深究了,只是跟从地向草芦躬了躬身,便打算随着张大脚的脚步下山去了。
“小子,你身上可有天玄珠?”一道低沉的声音传到斯维的脑海内,虽是问话,但斯维知道,此人定然已知自己身上怀有天玄珠。
斯维驻脚地停了下来,看了看四周,不见人影,打算出言相询之时,那声音又传了过来:“小子,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还是今晚再来一趟吧。”
张大脚走了几步,见斯维没有跟上来,反是停在后头,便走近问道:“小爵爷,怎么了?”
斯维没有答话,只是皱着眉头,看着身后的草芦,等了一会儿,那声音也没有再传来了,斯维才若无其事地向张大脚抱拳说道:“只是站在山之高处,被山下的山屋迭排之景所感,不禁看了入神,还请张大寨主见谅。”
张大脚闻言,也向山下一望,便哈哈笑道:“小爵爷,好兴致啊!”
斯维也不再应声,随着张大脚下山了,只是脑海满是迷团。
夜,斯维送走了张大脚,住进了刘斗先前所住的客房。
这才一躺在床上,阁尔便问了起来:“小子,今晚何时走?”
听着白老头的话,斯维不期然想起那道深沉的低呼声,心道:“若是如此离开,安全吗?”
若是在没有选择时,斯维会照着阁尔的话,早一点把天玄珠送了出去,那便会早一点安全,但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阁尔利用了一回,斯维总有点不太甘心。
斯维心里复杂地寻思了起来:“白老头的话不可全信,谁知道珠子送了出去后,白老头会不会反脸不认人,直接过桥抽板!杀人灭口这事,神殿的屠刀子可是做得顺手得很。”
“而且,那草芦里的人更不简单,居然可以瞒过白老头,在其不发觉的情况下对小爷传声,更感应天玄珠就在我身上,想是此人对天玄珠的来历比白老头知得更加清楚。”斯维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心道:“与其在此辗转反侧不得,不如前去问问。”
斯维爬了起床,在床上做好伪装,就化身成猫,跳出窗缝,在深夜大街跑了上来。
阁尔本以为斯维出了大屋,便会往山下去,怎知斯维一直向上跑,便问道:“小子,你不是出山吗?怎么跑到山上来了?”
斯维在心里随口答道:“那间草芦有古怪,见奇不猎,可不符合小爷的性格。”
阁尔心中疑惑,问了几声,见斯维闷声不响地赶路,也就在天玄珠内看着,想着,心里暗道:“这小子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那草芦定有古怪,那就让我看看,你小子究竟想搞甚么鬼。”
斯维走到草芦门前,伫足挣扎了一会儿,才咬牙走进了草芦内,心道:“管你是人是鬼,小爷不怕!”
“小黑猫?原来是小子来了。”
一进草芦,那声音带着恶趣味打笑了斯维一声。
斯维四处扫视,也不见一人。
“咦!天玄珠内还有一个灵魂。”那道声音显然有点意外。
斯维也不答话,静静地躺在地上等着。
“小子,要把那灵魂抺剎掉吗?”
斯维一听,心里吓了一跳,在脑海臭骂道:“你娘的,怎么又碰见一个嗜杀的主,小爷怎么会这样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