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窗棂,望向了那一轮再有一角便能圆满的月亮,心里说不出的平静。
耳后,是太监有点尖锐的声音:“锦王,平阳郡主吩咐给您送来安乐丸,望王爷不要为难奴才。您早早吃了,奴才好交差,王爷您也可以解脱。”
听罢,我微微一笑。平阳郡主?那个素衣淡笑、却能运筹帷幄的女子,是那个我这一年来时时记挂在心头的女子!
也是呢!作为伙同原太子的瑞王一起叛乱的一个王爷,又怎么能允许被存在呢?虽然如今的我已没有了势力能够威胁到阑叙,但是在大家的心中,我也算是一根刺吧,毕竟我曾经也是很完美的摄政王,自然是要早早拔去为妙。
她,真的是很偏爱她的人呢!
此刻,我却是平静得令自己都觉得诧异。
若我还是以前的我,我大概会想,如果一开始的轨迹没有弯曲,我不是史后的儿子,她会不会像帮助阑叙那样真心为我夺取那个王位,而我的结局也会不会就此不同呢?我大概想恨她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恨得起来。
在这清冷的府邸中呆着,对她思念却怎么也挥之不去,于是,我终是明了,我是爱她的,那种爱,不是权力身份就能代替得了的。
毕竟那女子,我是真心爱她的。
而我会答应瑞王这么做,其实,只是为了能让她记住我而已!
然,此时,我却是什么都不在意了。
现在,我只是但望着,她能记得,在她的生命中,曾经有过一个叫做北堂闻极的人就好!要我死又有何难?
我转过身来,平静得取过太监手中托盘里的白玉瓷瓶,倒出那剔透得如同水晶珠子般的药丸,这是她亲手炼制的药吧,笑着放到了嘴里,一仰头,便咽了进去。
那一刻,我却依旧只能想到她,明知她始终都在骗我,却依旧不能自拔。
其实我又何尝没有骗过她呢?韦伊人一直都是我的人,却被我派去了当年还是太子的瑞王身边,还用了他的妹妹韦玉人作筹码。
我一直都没能告诉她,其实那时的我并没有她所看到的那般干净。
再次睁眼,周围是一片如同在深夜中的空旷草地。
我轻轻一笑,心里却是没来由得轻松。
我这是到了阴间么?地狱?
想来,我那般没心没肝的人,该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吧。
我只盼,能尽快赎罪。然后,转入轮回,我还能遇见她。
头顶乌云散去,皎皎明月的光华洒满大地。
我抬头,很是纳闷,地狱也是能够看到月亮的么?怎跟我在锦王府邸见到的一模一样,只缺了那么一个角。
垂下手来,我竟碰到了一个松软的黑布包袱。
我立时就纠结了,难道去往地狱也是需要带包袱的?
打开,里头竟有一些银票和碎银,几件素衣,之后是火折子之类的必备物,最上面还有一张信笺。
上头是我不认识的陌生字体,秀气中又带些豪爽的气息。
只见上书:锦王已死,好自为之!落款为“幽”。
顿时,我就怔愣住了。不过片刻,我便明白了过来,我,还活着!
锦王已死!这个世界上,以后再没有叫北堂闻极的人了。
我的名字叫做,史小极。
夜晚的长风带着微凉的寒气,轻柔的吹在衣襟上。
漫天的星子璀璨,散发着柔和的光彩,残月如同弯钩一般斜斜的挂在众星之间,映照着地面上的万物,散发出一片雾茫茫的白亮。
我面色沉静,骑在马背上,远远地看着高高的城门,我知道,她今晚又要离开了。
这是第几次了?或许是最后一次了吧。每次,我都远远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不被她发现。
我不知道如果我不悄然生活在她的附近,我会不会就没有了活下去的念头!
不稍两刻,终于看到了那辆我所熟悉的,朴素而精巧的马车缓缓穿过了大敞着的、肃穆的城门,驶进了空寂的夜色中,驾车的是一个冷峻的青年男子,我知道,他名唤隐善。
夜色浓郁,京上已经隐没在了黑暗之中,夜风愈发冰冷,月色仍然静谧,经过了大半夜的奔走,她终于在天明时分到达了那家她每次经过都会去光顾的小铺子,很是简陋的一间铺子,就在官道上。
此刻,我却有种冲动,也想去尝尝看,那家铺子的饭菜是不是真的那般美味。
事实上,我也曾在隶属我的暗卫递上的消息中看到过,那年,她就是在这里碰到的北门的金世杰,然后一齐去的唐家堡。
那时的她还没有这么的冰冷而冷情。
最终,我还是走了过去,看着依旧一副男子装束的她。
她没有抬头看我,但是南哥叫做隐善的人瞅了我一眼,两人继续吃着桌上的面条。
这时的铺子里并没有其他客人。
我坐在了隔壁的桌子上。
“老板,我要一份和他们一样的饭菜。”
老板娘应了一声便转过身去准备了。
其实那些东西并没有多么的美味,但是我却吃得无比开心。
等到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我挪到了她的对面。
“你就那么不待见我?连个招呼都不打。”
她终于抬眸,“我不知道你叫什么?”
“小极,史小极。”
这就像是我们刚刚遇到时的场景。
“嗯,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
她突的冷然一笑,“你还真好意思答话。你几乎天天监视着我,还敢说好久不见?”
“你都知道啊。”我忘了她的身边从来都是高手如云的,瞬时,有种被抓包了的感觉。
她好像有些动怒了,猛的看向我,沉声道:“史小极!你若是觉得自己这样特别好玩,就请你不要污了我眼中的美景。了不起,我们就各走各的路,完全没必要再搅合在一起。”
她淡漠的起身,不再看我,顿时,就要往前走。
一时间,我一把拉住她,指尖死死用力,眼神闪烁的说道:“我告诉你,我就要活在你眼皮子底下,我就要缠着你,我就是该死的放不下你!你能怎么样?要不你当初就不要救我?”
她闻言顿了顿,没有吭声,却用力挥开了我的手,转身就走。
我微微一愣,上前一步再次一把拉住她,怒声说道:“你真的对我这么狠心?这么不屑一顾?我只要能够时时看见你就好,不求别的。”
“你!”终于回过头来,一时间有些暗涌浮动,她蹙眉歪着脑袋的看着我,突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随便你。”
听了,我开心一笑,点头说道:“好,那我就骑马跟在你的车旁。
她依旧无语。
“不过,我的马可是一匹老马,可能不能再走远路了,而且,我没钱。”
她拧紧了眉心看着我,“隐善,回头你去买一匹好马。”
未等隐善应声,我又道,“我不要花你的钱。”
她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对话也没办法继续,隐善不善的看着我,但是我才不会在乎呢,先行一步,钻进了她的马车,至于那匹被我说成是老马的名驹就留给那对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