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顾晏歌和妃岑家的新宅,史小极和隐善的小木屋,以及周边的几户人家都披红挂彩,人声熙嚷。
鞭炮声,锣鼓声,村童的戏闹声,大人的吆喝声,老人的笑声,连成一片。
“顾先生,史相公,隐公子,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顾晏歌三人急忙回礼。待几位在乡里熟识的叔伯公进了院子以后,三人得了些间歇。
“我说隐善,你嘴巴别张那么大,小心苍蝇飞进去。”史小极痞痞的笑着调侃一脸开心的隐善。
“秋高气爽,哪来的苍蝇。”隐善毫不在意的趁着闲儿反驳,依旧眉开眼笑。
隐善难得地没有对史小极毒蛇,今天他心情好,主子终于要出嫁了,他能不高兴吗?这么多年了,主子早该幸幸福福的过她自己的日子了。
想着,不禁瞥了一眼身侧的一身喜服的顾晏歌,眼眸一闪,意思很简单,他顾晏歌要敢对不起主子,他和他就没完!
顾晏歌微微一笑,已示回应,放心。
旋即,又对着他和史小极轻轻摇了摇头,“我先去院子里看看,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说着,也不等两人答话便转身进去了。
虽然,院子里有福六叔他们照顾着,他还是想去看看,主要,还是想能找个空隙进屋里去看看妃岑。
这个顾晏歌早就提出来过,但被老人们一致回绝了,说是没拜堂新人就见面,不吉利。
他顾晏歌才不信这一套呢……
而,此刻,房间里的妃岑亦是一脸无奈地被一干人等围攻着。
“梅儿、福雨嫂子,头发不用梳那么高吧,我看着都怕它会在拜堂的时候散下来。”妃岑看着那高高耸起的流云飞天髻,不禁觉得,她的细脖子,危险啊!
“俺的新娘子,别一个劲儿地开口说话。瞅瞅,刚给你补上的胭脂又掉了不少。”福雨嫂子虽然板起了一张脸教训着妃岑,但还是难掩那丝丝不断的真挚笑意,顾先生来他们着个小地方已经有四个年头了,眼看着都三十好几了,大伙儿还以为先生就要打光棍了,幸好,两眼前来了个岑妹子,乡里老少都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啊都是那岸边的死鸭子,他们那个着急啊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可给他们盼到了,能不快刀斩乱麻么?今儿办这喜事,大伙儿崩提有多高兴了!
梅儿瞧着妃岑身上那红艳艳的漂亮嫁衣,不禁有些羡慕也有些感慨,她去年出嫁时可没有这么漂亮的喜服,也没这么喜庆,但她还是真心为顾先生和岑姐姐高兴,两人都误了这么多年了,也该有个家了。
“婶子,你别说姐姐了,再补补就成。”说着,拿起桌上的胭脂继续往妃岑脸上抹。
“嫂子、梅儿,还要多久才拜堂啊?”妃岑干脆不看镜子里自己那张面目全非的脸,随便找了个话题儿岔开。
“妹子,你就别东张西望的,哪个新嫁娘是你这样的,安安静静,羞羞答答的,才像个新娘子!”福雨嫂子禁不住又叹了口气,如此好动,好不娇羞的新嫁娘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福雨嫂子,你就放过妹子吧!”妃岑做可怜状,轻笑着望着福雨嫂子。
举办婚礼是顾晏歌他们三个的意思,说是为了堵悠悠之口,他们也得入乡随俗不是!要不以她的性子,简简单单、意思意思就成了。
顾晏歌觉得,婚礼虽然要办,但也不用太繁杂了。
可是,被福六叔他们知道了以后,说什么也要办的热热闹闹、喜喜庆庆的。
那原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妃岑想起来了:
‘我说你们在喜宴的事儿上用点心行不行?没有提亲,那是自家的事儿,就算了。可是,连喜宴都不甚上心,这怎么可以?那可是要怡笑大方的。’
妃岑现在还记得福六叔当时那满脸的期盼以及不满,嘟嘟囔囔的老顽童模样。
“你哟!忍忍,姑娘家家的一辈子也就今天这么一天而已。”福雨嫂子笑了。
就连梅儿也在一旁耸着肩轻笑。
妃岑不禁郁闷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偷眼瞧了瞧窗外的日头,这估摸着离晌午都还远着呢,她要怎么挨到傍晚的婚宴?
她记得,今儿天还没大亮,她就被风风火火的冲进来的福雨嫂子给挖了起床,而顾晏歌则一脸爱莫能助在门口望着她,被福雨嫂子皱着眉给轰了出去,接着就开始折腾起她。洗涮,泡浴,化妆一直忙活到现在,妃岑的屁股都坐痛了。而离宴席的开始却远着呢,更别说新婚之夜……
这一刻,妃岑是真佩服那些远嫁的新娘子,能够坐在轿子里几天几夜,甚至十天半个月。
妃岑心里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只是在相邻的两间屋子里走个场。
其实吧,妃岑是不知道,顾晏歌早上也不是很好过,被福雨嫂子轰出来以后,他就跟福六叔的儿子福雨和福天,以及那个该死的史小极进行了一场拉锯战。隐善则是喝着茶,坐在一边,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这一幕。
“瞧瞧,瞧瞧,顾少这一身多漂亮、多帅气啊!”史小极笑歪了一张脸激动地夸赞着。
福雨和福天倒是看着顾晏歌一致点头称是。
隐善刚要喝茶的动作一顿,明智的放下,憋着一张脸。
“漂亮?帅气?”顾晏歌严重怀疑史小极这厮绝对是在故意整他。
瞧瞧他身上那绣着乱七八遭的、所谓是讨吉利的新郎礼服,整个就一穿着夸张且五彩斑澜的戏服的小丑,要是再戴上那顶红色的礼帽以及即将要绑在胸前的大红花……顾晏歌不敢想了!
福家兄弟也就算了,可是,史小极……孰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史小极!少在那边说风凉话,把你箱底的那件绯红外袍给我取出来!”顾晏歌一脸的寒气。
“拿就拿,不就一件袍子吗?本少又不稀罕!”史小极敛了神色,一脸委屈的转身回房间,嘴里嘟囔着……
“希望是完好无损的送到我手上,不然……哼哼!”顾晏歌突然又阴森森的不善了一句。
史小极的背影一颤,心中咒骂,丫的,这顾晏歌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霸气狡诈了……
等顾晏歌抖开袍子的时候,眼眸一眯,盯着史小极,道:“这就是我要的完好无损?”
史小极瞪着眼,看着那一小个指甲盖那般大小的缺口,立马紧张的一退再退,“这个,这个真不关我的事…….”天知道,他自己有多久没碰过这件袍子了!
顾晏歌依旧一脸危险的凝视着史小极。
史小极突然灵光一闪,谄媚的笑道,“这个,我看这口子刚好在腰际,不然,我还有一条紫金色的腰带,你系上就成了!怎么样?”
“史小极,你给我记着。”顾晏歌脸上的寒意慢慢敛去。
言下之意,就是同意了!史小极轻轻舒了口气。
“我说,新郎官啊,脸色别那么恐怖了,不知情的人以为你想悔我家主子的婚。”
隐善无奈,没好气地说道。
不就一套新郎礼服,瞧瞧这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样子,至于吗?
“对啊对啊。”史小极不怕死的接口道,随即正对上顾晏歌眯着的眼,忙又笑道“啊,对了,我还有一条和腰带同色的发带,我现在立刻就去给你找来!”说完,一溜烟没了身影。
“你还想不想娶我家主子过门了,再磨蹭下去,黄花菜都凉了。”隐善乘着史小极不在,直直说道。
顾晏歌撇了撇嘴,手脚麻利的将袍子换上,这时史小极赶巧走了过来,将两条带子递给他。
顾晏歌细细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快速的将自己收拾妥当。
福雨和福天本来还是不太赞同顾晏歌换掉吉服的,但是看了看现在的顾晏歌,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他们传统的新郎礼服真的不太那个啥。
最后,顾晏歌直接也将喜帽给忽略了,只系上了红花,毕竟那紫金发带更能衬托他的俊雅。
现在,再回过头来说说妃岑这厢。
梅儿和福雨嫂子一出去,妃岑便偷偷打了一盆清水,正准备擦洗她那张脸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关上。
妃岑一个哆嗦,哀叹,不是吧?
再一看,妃岑不禁有些羞赧,居然是猫着腰的顾晏歌。
“喂!你怎么过来了?放心,就我一个人在。”妃岑不禁有些好笑。
顾晏歌笑看着她,拍拍胸口,“呼--还好,我可是偷溜进来的,被逮住了可就麻烦了。”
妃岑昵了他一眼,继续手上的动作,片刻后,一张朴素却淡雅的脸重现在两人眼前,衬着那红艳艳的嫁衣,脸上也不觉红润润的,晃倒了顾晏歌。
“嗯,不错,还是这样最好看。”
妃岑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你去和福雨大哥商量一下,让嫂子别再折腾我了,不然,有你好看的。”
顾晏歌笑了,“你想让我怎么好看?都随你。”
“那要是我不嫁了呢?”妃岑有些坏心的看着他。
顾晏歌神色一肃,“不准!”
然后,就那么死死地看着她,眼中还带着不安和恐惧。
妃岑不禁哀叹,“放心,都这个时候了,我还能不嫁给你?不过……娶了我,你可就别想摆脱我了。”
闻言,终于,他笑如百花盛开:“好,那就让咱们永远不分离。”
顾晏歌久久地凝视红衣鲜艳的她,俯下身。
在她的双唇印下一个吻……
婚礼虽然繁琐却没有妃岑想的那么复杂。
因为没有高堂,妃岑也没有通知小眷,而且,听说闻颂怀孕了,所以,就算通知了,他也不一定能及时赶到。
于是,顾晏歌就决定让福六叔全权充当了,妃岑被扶出来以后,就先给福六叔磕头,完了以后拜天地,接着她就被送入新房里。
此刻,屋外那开宴的热闹声远远传来,而她,只是端坐在安静的新房里一动不动,莫名有了些紧张。妃岑想不到,自己竟会在这异世界成就终身大事,看来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她的宿命是不是就此被扭转了……
顾晏歌在乡民们的不断灌酒后,微微有些头晕,这隐善,也不知跑哪里去了,也不知道帮他挡挡,只得训了空隙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猛吐一番。
再回去后,福六叔好心的劝了会,这才让他逃过一劫,正乐着呢!
却瞥见福雨端着一碗酒朝他过了来,在福六叔的冷眼下,皱着头皮,“这是我那口子的意思,你知道的,看着办吧!”
顾晏歌心一横,一口干了,刚想说点什么,却晃了晃,昏了!
众人见了,忙搭手将他太近了洞房,本来还想闹洞房的众人也就作了罢!
妃岑是没想到会见到这副光景,只得无奈地替顾晏歌收拾了一番,好笑地凝视着他的睡颜,蓦地亲了熟睡中的顾晏歌一口,迅速而轻柔!
从现在开始,他们就是夫妻了……
隐善和史小极躲在他们的小木屋内继续拼酒,透过敞开的大窗户,看到隔壁的院子里依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大老爷们边谈笑着边继续喝酒,女人们则聚在一块磕着瓜果聊天,怀里抱着熟睡了的孩子。
虽是初秋,但夜里却不乏冷意,但因院子里燃着火堆,倒也没多冷。他俩便慢慢喝着边静静看着,自然也没错过顾晏歌偷偷摸摸找了个空地,然后的大吐特吐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逗乐,看来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是要泡汤了!
史小极虽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但隐善知道,他心里铁定不好受,所以,他才没有去帮着顾晏歌挡酒,而是在这里陪他喝酒,好事总不能让他顾晏歌一人全占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