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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访契丹(3)

刘知远谢过这家的主人,出于安全考虑,向他购买了几身契丹人常穿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随后骑马继续朝契丹上京而去。路上的行人大部分都是契丹人打扮了,偶尔会有中原服色,仔细一看果然是商贩之流。刘知远知道现在已经深入了契丹的腹地,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边走边仔细观看着周围的形势。果然见到了商贩向他描述的互市景象。只见许多中原的百姓,席地而坐,把自己从中原带来的物品摊放在面前,向往来的契丹人兜售;而那些契丹妇女,这时也在精心挑选着商贩们面前的茶叶盐巴之物,同时用自家的毛皮或者药材等物品进行着交换,偶尔也能看到契丹骑兵们夹杂其中,只是已经不象战场上那么凶悍,拉着自己的战马行走在人群中,也在摊贩们中间寻找自己想要的物品。整个集市上熙熙攘攘,反而要比中原好多城镇的集市要热闹许多。刘知远也下了马,一手拉着缰绳,随意在街市上行走着。他的心中再一次充满了感叹,如果不是身临其境,他万万想不到,在边境上竟然会存在着如此繁荣的市场,而且集市上不仅有汉人和契丹人,就连周边的党项回鹘等各少数民族也都在其中,仅仅看这集市上的平和,你万万想不到在另一边的土地上,他们正在你死我活的厮杀。这些都引起了刘知远深深的思考,他一直思考着这些问题,旅程反而变得很短,没有几天,他便已经到了上京。进城以后,刘知远向行人打听,知道了契丹主耶律德光行宫所在,便催马赶了过来,到了门前,他下了马向宫门口走去,门前的契丹兵将他拦住,刘知远长期和契丹人作战,通晓他们的语言,当即告诉他们,自己是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帐下马步军都指挥使刘知远,奉石敬瑭之命,前来求见契丹主耶律德光,有要事相商。

契丹虽然一直没有同中原开展大规模的战争,但是经常派遣骑兵前去骚扰边境,刘知远也经常带兵前去拦截,多次和契丹兵马作战,而且胜绩居多;契丹兵马中都知道河东有个刘知远,箭法如神而且用兵不可测。现在听说面前这个身着契丹衣服的汉子便是刘知远,自然有些将信将疑,但是也不敢怠慢,当即将刘知远看守起来,有一个士兵便进去禀报。过了一会,契丹通事官跑出来,和刘知远交谈了两句,这才确信对方果然便是名震边陲的刘书生。当即领着刘知远入行宫,就在殿外等候,过不多时,从殿内跑出一个侍卫,示意刘知远耶律德光召见。刘知远整顿一下衣装,他这时已经把身上的契丹衣物换下,重新穿起了汉人衣衫。随着侍卫便入宫去,觐见契丹主耶律德光。

中原的北方,素来就是少数民族聚居的区域,只不过随着时代的变迁,各民族之间此消彼涨,胜衰变化而已。唐朝初年,北方以突厥最为强大,后来突厥分裂后逐渐衰弱,回鹘、契丹等族逐渐强大,到了唐朝末年,北方就以契丹族最为强大。契丹本来是鲜卑族的一支,后来逐渐兴起,占据北方。当时契丹分为八个部落,每个部落都有一名酋长,每过三年,八个部落首领推举其中的一个为八部统领,三年后另行推举,在此期间其他部落不得争夺。后来耶律阿保机被推举为八部统领后,效仿中原体制,建立了一座城号为新城,又仿照幽州的官制任命各部官员。所以有不少汉人陆续迁来,新城由此兴盛。耶律阿保机又重用汉人为相,契丹发展更是兴隆。到了三年期满,耶律阿保机不愿遵守契丹旧制,对其他七部首领说,中原自古以来皇帝都是世袭的,没有三年一更换的道理,所以并不打算逊位。其他七部因为耶律阿保机的部落兵力强盛,也不敢多言。就这样一连过了九年,都是耶律阿保机为统领,其他七部再也不能忍耐,联合起兵发难,要耶律阿保机按照旧制,重新推举新的统领。耶律阿保机见众人都有怨言,于是召集他们在一起说:“我在位九年,对契丹的发展做出了不少贡献,现在大家既然非要我让出统领之位,另外选新的统领,我也没有意见。只不过新城是我自己设立,新城内的百姓不下万人,都是我耶律阿保机的部下。我现在宁肯自成一部,不再受新统领的管辖,自去做我的新城首领,你们觉得怎么样?”其他各部见他愿意让位,自然都同意,于是耶律阿保机便回到汉城,整兵备马,四处出兵攻城略地,抢夺物资。

这样过了几年,耶律阿保机的实力更加蒸蒸日上,便想要借机并吞其他部落。汉城以西有个盐池,契丹八部食用的盐都是此地所产,耶律阿保机便向各部发下书信,信中说你们吃的盐,都是我供给的,今年盐池产盐量更高,请大家来喝酒,同时分配一下今年各部的盐量。其他各部首领接到信件,当然都各备礼品起来赴宴。耶律阿保机就在盐池旁摆开筵席,酒到半酣突然变脸说:“契丹强盛,都是由于我努力所至,你们各部只不过是沾了我的光,但是不顾念我的功劳,竟然合伙把我赶下了统领之位。既然你们不愿意给,我今天只好用武力强抢了。”说罢把酒杯一摔,伏兵四起,把各部首领格杀当场。随后派手下人去各部通知,说以后八部都并为一部,统归耶律阿保机统领。各部的首领都已经死亡,部落里群龙无首,自然也没有费什么劲,耶律阿保机便成为了契丹的首领。经过多年经营,契丹已经是北方少数民族中第一强盛的民族,其他如党项、室韦、回鹘等都是契丹的附庸。

现在的契丹主耶律德光是耶律阿保机的儿子,自从继承了他爸爸的王位,就一直向朝中原发展,屡次派兵南侵,但始终不能如愿,心中也一直悻悻。就在刘知远到上京的前一天,他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有一个神人从天而降,神色庄重的对他说:“你要是想得到天下,那么石郎派人来向你求援时,你便应该立刻去。”梦醒以后,思索半天,也不知道梦中的神人所指的石郎究竟是什么人。正在府中苦思冥想中,突然听到有人来报说,河东节度使石敬瑭派人来求见大王,说有要事相商。听到石敬瑭的名字,不由得恍然大悟道,这石敬瑭可不就正应了这石郎么?他既然图谋中原,中原发生的事情自然也是知道的。李从珂派张敬达和高行周率兵围困晋阳,他也一早晓得,石敬瑭这时派人来,当然是请求援兵的。喜欢得他手忙脚乱,连忙让人把使者招进来,顺嘴就问了一句:“石郎派谁来送信呢?”

通事禀告说来使乃是石敬瑭的马步军都指挥使,叫刘知远的。耶律德光闻言一惊说:“莫非便是边境上用兵如神的刘书生?”通事说便是此人。耶律德光连忙叫卫士们多加准备,当时旁边有三个汉子,见耶律德光神色慌张,便躬身问他为何惊慌,耶律德光说道:“我听手下将领说,这刘知远箭术如神,而且勇猛无敌,屡次打败我的精锐骑兵,以至于后来,契丹的兵马远远看到唐兵竖起刘字旗帜,便望风而逃。他这次说是替石郎来送信,如果暴起发难,恐怕一时难以抵挡,因此不得不防。”这番话,可惹怒了这三条汉子,当即请命道:“大王不必如此推崇刘知远,想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南蛮子,只不过心思狡猾,或者稍微有点本领,契丹将领打了败仗不好意思承认,所以托词说他厉害,等我们三个出去和他过过手,弄他个灰头土脸,先给他个下马威再说。”耶律德光连忙想阻拦,可是三条汉子既然已经动怒,怎么能拦得住,早就已经走出帐外去寻刘知远的晦气了。耶律德光也想见识见识军中盛传的刘书生究竟有何能耐,当即穿戴整齐,跟随那三个汉子后面过来。

原来契丹既然在北方称雄,其他民族也都是彪悍无匹,要想长久的保持自己的统治地位,必须在武力上使他们敬服。所以,每年都会举行比武大会,邀请各部族的勇士们都起来比试,借此来炫耀自己的武力。而刚刚出帐去的这三个人,连续几年都是比武大会的冠军,分别是角力勇士卑哥、箭术勇士达斡尔和骑术勇士莫力达,耶律德光因此把他们留在身边。三个人长期留在上京,自然有些无聊,又经常听那些阵前作战的契丹骑兵们回来讲述,早已经心痒难忍。他们也曾听其他人讲过刘知远的名号,但不信世上真有如此神勇之人,只在心里蔑视其他士兵。心中常常想若是自己在阵前碰到刘知远,必定能够战胜对方。所以,今天听到刘知远就在门外,当然立刻就要见识见识。

刘知远这时已经被人引进了宫门,他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见宫中的建筑风格以及布局安排,都和中原的所差无几,再观看宫中诸人的服饰,也和中原的品秩差不多。心中不由暗暗称许,知道耶律德光不愧是北方雄主,果然把中原的文化学了个精通。相比起来,中原虽然一直深受契丹之害,但是从来没有人能够透彻的研究一下契丹,以找出防御他们的对策来。这个或许就是契丹逐渐强盛,而中原逐渐衰弱的原因所在吧。刘知远在心中暗自决定,这番回到晋阳,一定要随时派人来上京,打探契丹的动态,以便随时掌握契丹的变化和形势。他正在这么想着,就看到前面杀气腾腾的走来了三条壮实的汉子。刘知远以为他们是出宫办事的,也没有放在心上,抬头看了一眼,便垂下眼帘,仍旧跟着侍卫朝里走。

契丹三大勇士出了宫门,就看见一条精壮的汉子身穿汉人衣饰,跟随在侍卫后面,正要朝里面走。见到他们三人只不过抬眼看了一下,并没有任何表示。心想这便是阵前骑兵传得沸沸扬扬的刘书生,仔细打量,见他虽然风尘仆仆,但是面色白净,身体四肢比例非常合适,看上去也没有多健壮,禁不住有了轻视之心。三个人当即就在路中间停下,等刘知远到了面前时,那卑哥一伸手便搭住了刘知远的肩膀,手上发力向下一按,依照他的想法和经验,同样高低的人,被他这么一按,最少也要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就算是估计错误,怎么着身子也的来个趔趄,自己到时候再一伸腿,绊对方个马趴,瞧瞧乐子。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碰上的是刘知远,所以他的估计就全部落空了。

刘知远正跟随在侍卫身后行进着,突然感觉有人搭住了自己的肩膀,而且使劲朝下按,刘知远心中一惊,知道是有人来试探自己的虚实。也来不及多看,把全身的力量都聚集在肩膀上,实打实的抗住了这一按。那边的卑哥一按之下没有按动,心中大惊,万万没有想到这白净汉子,居然能够硬撑自己的这一下,当即又运了一次力,把全身的力量都汇聚到手掌上,朝下又是一按。刘知远感觉到对方再次发力,而且力度比先前更加凶猛,心中有些烦恶,心下也想给对方点厉害瞧瞧。当即凝神准备,等到对方的力道刚刚落到肩膀上时,突然把肩膀稍稍一斜,把那份力道卸了个空。卑哥一掌按空,身子不稳,连忙收掌之时,刘知远在肩膀上加力朝上一顶,肩膀挨上卑哥的掌心,这股力道便朝着卑哥直扑过去,加上卑哥自己往回抽掌的力量,一时间根本来不及抵御,外人看来刘知远只不过肩膀稍微动了动,卑哥却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顺着自己的手掌直传上来,他猛朝后退,想慢慢卸去这股力量,但是那力道太猛,他唯恐如果卸得太慢,自己的肩膀可承受不住如此大力,恐怕会立刻粉碎,当即坐倒在地,两手撑地,将那股力量顺着掌缘的肉托传到地面,犹且如此,两只手掌仍然麻痒难当。

直到这时,刘知远方才如同恍然大悟般赔礼道:“这位兄台,我走得太快,不小心碰了您,实在不好意思。”说完伸手想要扶那卑哥起来。旁边的达斡尔和莫力达听不懂汉文,以为刘知远还要继续进攻,怒吼一声扑上来隔在刘知远和卑哥中间。刘知远见他们凶猛,连忙退后两步,也不再朝前走。领路的侍卫见三个勇士和刘知远起了冲突,刚打算上前来劝阻,后面赶出来的耶律德光轻声说道:“由他们去吧。”于是也站在一旁看起了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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