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高行周,我们一直一位契丹兵强马壮,骑兵战斗力更是惊人,可是你现在看看,他们的兵器和马匹都很一般。可见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我们何必领兵回撤,只要再厮杀一阵,就可以全歼这伙骑兵了。”
高行周再三劝阻,杨光远只是不听,高行周看左右的契丹兵,果然一个个好像营养不良一般,瘦弱不堪,再看他们的战马,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虽然说作战凶狠,可是光凶有什么用啊,被唐兵杀的步步后退,那些马儿好像是刚刚从草原上募集而来,还没有接受过培训,一听到自己这边战马的嘶鸣,吓得屁滚尿流,把马上的契丹人一个接一个的抛到地上,没有了坐骑,那些契丹人又怎么抵挡,正如潮水一般朝汾河边退却。高行周开始还害怕有埋伏,可是看到那些契丹兵到了河边,因为人多桥窄,仓促间过不了河,就纷纷跳到水中泅渡过去。这才相信对方可能真是情急逃命,上阵打仗的将军,碰到了溃散的敌军,就好像猫儿闻到了鱼腥,当时就把张敬达的军令忘到了九霄云外。领兵便追了下去。契丹兵一路丢盔卸甲,溃不成军。杨光远见状,也领着步兵在后面紧紧追赶,杀散桥上的契丹兵,唐兵的大队已经过了河,就在河边逡巡,见到泅渡上岸的契丹兵便上前厮杀,把契丹兵杀的狼狈无比,苦爹喊娘的恨不得多生几只脚。高行周领着骑兵还在河的这边追杀契丹骑兵,也是杀的不亦乐乎的痛快。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炮响,河边的芦苇丛中突然竖起了一杆契丹旗帜,随后涌出潮水一般的契丹骑兵,雪崩一般向这里杀了过来。这可不是刚才诱敌的老弱残兵,而是顶盔贯甲、武装到牙齿的精兵强将。唐兵这时候步兵已经过了河,而高行周领着骑兵还在对岸,看到河那边突然出现大队契丹骑兵,知道中计。想要回营已经来不及了,而且他也不能把杨光远和自己的军队都扔给契丹人啊。无奈只得一声令下,领着骑兵也朝对岸杀过去。杨光远领着的步兵不足一万,被数万契丹骑兵困在中间,仿佛冰雪碰到了沸水,分分秒秒都在被蚕食,队伍的面积迅速减少,杨光远把所有人都围成圈,苦苦在中间支撑。
高行周领着骑兵想要过河,但是桥对岸已经被契丹兵死死守住,不让唐兵过桥。当下高行周就领着骑兵朝对岸发起了冲锋,两队人马前仆后继,杀的是天昏地暗,高行周将手中的长枪展开,前后劈杀,后面的唐兵也个个奋勇争先,终于在密不透风的契丹铁骑中打开了一个缺口,随后缺口越来越大,高行周一马当先过了桥,就他一人守在桥头,当者披靡,也不知道多少契丹人做了他的枪下冤魂。等到唐兵骑兵全部过了河,好不容易和杨光远会合在一起时,已经死伤大半,而契丹骑兵犹自不知疲倦的朝上冲锋。高行周直杀的两臂酸麻,眼看着自己这方面的士兵数量是越来越少,而对方却依旧人头攒动,不知道究竟来了多少人马。高行周的心里暗暗吃惊,心想难道今天就是我毕命之时。
突然,从对岸的晋安大寨中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呼喝声,高行周抽空朝那边一看,就看到张敬达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后面是黑压压的唐军大队,正风卷残云一般朝这里杀过来。原来张敬达本来在对岸观战,看到高行周领人将契丹兵赶跑以后,却没有立即回来,就知道不妙,可是离得太远,已经来不及呼喊。等到对面一声炮响,看到契丹旗帜随风飘扬,心里就知道已经中了敌人的埋伏,只不过开始还心存侥幸,心想以高行周的勇猛,寻常敌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或许他看到事情不妙,能杀出一条血路回来也说不定。可是过了一会,眼看着高行周杀过桥去,便再也见不到唐兵的服色,知道若是不马上出击,恐怕高行周、杨光远还有那一万唐兵,都要被契丹人包了饺子。这时也顾不得什么坚守大计,自己这次来只不过领了五万多兵马,若是一战就损失了五分之一,那以后的日子可就难熬了,想到这里,叫过旁边的符彦卿来,告诉他说:“高行周他们中了契丹兵的埋伏,我必须领兵过去搭救,你就在这里坚守营寨,千万不能让晋阳城中也出来军队和契丹兵回合,如果那样的话,恐怕我们今天就完全失败了。”符彦卿答应了之后,张敬达便留了一万兵丁守营寨,剩下的三万兵马全部出发,直奔对岸的战团,要从里面救出高行周和杨光远来。
那边的高行周看到张敬达领兵来援救,心里面当即有了底。呼唤着周围的唐兵,千万不要和对方拼命,只要暂时防御住契丹的进攻,过一会大队援兵来到,再行厮杀也不迟。唐兵们立刻聚到一起,不再主动进攻,只有契丹兵过来的时候才防御一下,那边的契丹兵见到对面唐兵杀过来,也分兵一部分去守桥口。对这边的进攻也稍微有所缓和。过了没有多久,张敬达领兵赶了过来,两军对垒立刻开始了一场混战。这一场混战自黄昏开始,持续到夜幕来临,直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中人欲呕的血腥味,满地都是双方士兵的尸体。高行周在阵中往来冲突,接连换了十几匹战马。到最后杀的兴起,实在不耐烦了,跳下马来脱去上衣,徒步赤膊舞动长枪朝前冲锋,当者披靡。耶律德光的几员亲将先后上前阻拦,均战不到一个回合就殒命而亡。高行周一边厮杀,一边朝契丹的阵营中望去,见有一人身材消瘦,端坐在一柄金黄冠盖下,看样子便是契丹兵的领袖,不由得心里一动想到,闻听这次契丹率兵入援,是由契丹主耶律德光亲自带兵而来,莫非冠盖下这人便是耶律德光。看目前的作战形势,契丹兵要比自己这边的人多,而且战斗力也极其彪悍,一时间难分胜负,但是如果这么杀下去,最后必然是两败俱伤,唐兵恐怕也剩不了多少。如果那样的话,怎么可能再去围攻晋阳城。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倒不如自己先杀过去,擒拿住这耶律德光,契丹人必然投鼠忌器,到时候自己再从容后撤,让耶律德光下令撤兵。就算不能生擒耶律德光,若是能把他杀死,那契丹兵必然自己就乱起来,自己这边也就好办多了。
想到这里,高行周鼓舞精神,大喊一声,便朝耶律德光的冠盖下杀过去,契丹骑兵看透了高行周的意图,纷纷上前阻拦,高行周在人群中挥舞长枪实在不方便,把长枪掷出,穿透一名契丹将领的胸口,随后抢步上前,夺了两把朴刀,在手中挥舞的如同车轮一般,凡是被卷入这车轮的契丹骑兵,当场便是血肉齐飞。高行周两把朴刀甩开,上面砍人头,下面砍马腿,虽然身边都是契丹兵丁,但是毫无惧色。反倒是耶律德光看到高行周如同凶神恶煞一般朝自己杀过来,吓得连椅子都起不来,急忙呼唤身边的三大勇士上前阻挡。卑哥仗着自己力大,第一个上前去阻拦,被高行周一个回合便砍的遍体鳞伤,躺倒在地奄奄一息;达斡尔骑马过来冲杀,高行周一看他过来,也不多说,把手中钢刀只甩出去,扎中他的面门,掉下马来,眼见是活不成了。只剩下莫力达一人,张弓搭箭想要射中高行周,高行周一边向前冲,一边格档莫力达射来的箭,眼看着到了他面前,一刀便把他的一条臂膀砍了下来。这契丹第一射箭高手从此就形同废人。耶律德光身边的兵丁看高行周如同天神下凡,吓得都不敢上前,眼看高行周就要取了耶律德光的性命。
就在这时,突然唐兵的后阵大乱,刘知远领着河东军马前来支援。今天这诱敌深入之计,便是他向耶律德光提出的。所以一早就在城头上观看战况。开始自然是如同他所料想的那样,可是到后来,万万没有想到高行周如此英勇,竟然直取耶律德光。刘知远暗道不好,这耶律德光乃是主帅,若是被高行周取了性命,契丹兵害怕主子受伤,自然不肯再行厮杀,那晋阳城可就危险了。当下也顾不得许多,领了五千兵马便来支援。同时让其他将领带兵去攻打晋安大寨,符彦卿也只能眼看着刘知远领兵杀过去,不敢倾巢出动。刘知远到了近前,从马身上摘下弓箭,瞄准高行周就是三箭。这时高行周已经到了耶律德光面前,突然听到身后有箭响,连忙回头格档。刘知远催马上前,同时连珠箭发,不让高行周腾出手来加害耶律德光。但是心中却暗自叫苦,眼看自己连续九箭射出,而高行周毫发无损,而自己随身携带的弓箭有限,照这样下去,只怕自己尚未到了高行周面前,箭便已经射光,还是不能救耶律德光。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看见东南山坡上突然又亮起了唐军旗号,又有一对唐兵约有两千余人,从山坡上疾冲而下。更是心急如焚,不知道唐兵原来在那里还有埋伏,这下恐怕契丹主子是不能幸免了。
那队人马来的很快,领头的一人身形魁梧,纵马疾驰。很快就到了刘知远马前,刘知远仔细打量一下,不由的心中一动,心想此人怎么好像陈晖,他还在犹豫的时候,对面那人已经认出了他,大声喊道:“大哥,我是陈晖,我带人来救你了。”这一声喊出来,刘知远再无怀疑,欢喜的大叫道:“兄弟,刘知远在此。”两个人打马相交,各自相互打量,但是身在战场,来不及多说,陈晖一舞手中的钢刀说道:“哥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局面很乱,究竟谁是咱们的人?”
“兄弟,快去救契丹主耶律德光,他是我们的援军,那个便是唐将高行周,快去挡住他,不要让他杀了耶律德光。”
陈晖有点糊涂,一时还不知道契丹主和晋阳城有些什么关系,但是既然刘知远如此说,也不再多问,把马头一带,便朝高行周冲过去。刚才刘知远这么射箭阻拦高行周的功夫,又有一批契丹军士围住了高行周进行厮杀,个个奋勇当先,不让高行周杀害耶律德光。高行周被他们这么一阻挡,耶律德光早被人搀扶着离开。高行周恨的牙痒痒,但是也得打起精神,将四周得契丹军士杀散,刚刚想继续追赶耶律德光时,陈晖已经催马赶到,一刀劈了下来,高行周挥刀格档,两刀相交,两个人心里都是暗自吃惊,知道碰上了对手。陈晖兵刃短,骑在马上不便于冲杀,便索性从马上跳下,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瞬间便杀在一起。开始还是相互试探,不肯使力猛击,接着招数越来越快,满场只听得兵刃挥空发出的呜呜风声,两个人你来我往,如兔起鹘落,迅疾万分,杀气弥漫当场,周围的士兵各自脸有惧色,步步后退,发梢被两人战风吹得前后乱飘,地面的沙砾也八方溅射,士兵们多有被击中颜面的,立时流血。两个人这一场厮杀真可谓惊天地动鬼神,附近不小心被卷入二人战团的,不管是唐兵还是契丹兵还是河东兵,当即便是开膛破肚之祸。吓得众人都远远散去。
耶律德光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先是夺了一匹战马狂奔而走,走了很远发现已经脱离了危险,这才放下心来,在众人的簇拥下,远远观看高行周和陈晖厮杀。众契丹兵看到主子没有事情,又振奋起精神来,和唐兵厮杀。张敬达估量场中的形势,又看到天色将晚,不愿意继续和契丹兵缠斗,便向全军发出了撤退的号令。唐兵早已经饥渴交加,退意萌动,听到主帅下令撤退,发一声喊,便如同潮水一般涌向桥头,拥挤不堪的过桥到了对岸,朝营寨中狂奔而去。耶律德光也被刚才的一场厮杀弄得心惊胆战,见唐兵撤退也不敢追赶,下令让契丹兵原地等候。因此张敬达领兵安然撤回了对岸。
高行周看到其他人撤退了,也不愿再和陈晖战下去,抽身跳出战圈说道:“今天已经这么晚了,主帅又下令撤退,我就不和你打了,如果你不服气,明天我们再来重新打过,如何?”陈晖和高行周战了半天,没有讨一点便宜,知道今天也确实分不出胜败输赢,于是也上马离开,奔向刘知远那边去。
刘知远率领着河东军,见契丹兵无意追赶,他却不肯放过唐兵,对方正在撤退,岂有不追之理。当即下令随后掩杀。河东兵被唐兵困在晋阳城里几个月,每个人都是一肚子气,现在正好发泄出来,个个勇猛无比的在唐兵后面追赶,有稍微跑得慢一点的,当场便被分尸。虽然只有五千河东兵,这一路杀过去却也杀了不少唐兵。张敬达边催马跑边向后看,有心拉住队伍和河东兵厮杀,但是将士们已经不愿停下脚步,只管埋头朝大寨里跑。张敬达不由的暗暗心惊,心想如果河东兵就这么跑进自己的大寨里去,虽然人少,但是俗话说哀兵必胜,倒也真不好对付。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能阻挡河东兵一阵呢?
张敬达正这么想着,就看到前面的晋安大寨寨门大开,符彦卿领着一标人马冲出来接应,这才放下心来,和符彦卿二马相交,符彦卿拱手说道:“都统,你赶快回去重新整队,守好寨门,我领兵在这里阻挡后面的追兵。”张敬达点点头,打马飞奔寨门而去。符彦卿吩咐士兵们排好队列,若是自己的军士便放过去,若是河东兵或者契丹兵,便就地阻拦厮杀。他看到张敬达下达撤退的命令后,自己这边的士兵如同潮水般退却,就害怕河东军会随后赶来,虽然大寨内兵丁有限,但是符彦卿略一思索便有了计策。他挑选了五百弓箭手做后队,五百枪兵做前队,中间是一千朴刀兵,率领着两千人马便出来接应张敬达。
刘知远这时已经带人追了过来,他远远看见对方两千人马排开阵势,挡住了去路,并没有放在心上,继续领兵朝前追赶,哪知道只听得对方一声令下,后面的弓箭手齐齐放箭,从空中激射而下,跑在最前面的一群河东军,当时便被钉死在地上。刘知远在后面看得真切,立刻下令让军士们暂停追赶,各自拨打箭矢暂图自保;但是河东兵士经过这一番跑动,早已经不成阵势,侥幸跑过箭簇范围的兵士,又迎面碰上了长枪兵,根本杀不过去,反倒被串成了糖葫芦;有些士兵只是中箭,行动不便躺在当地,符彦卿指挥自己的朴刀兵冲出阵去,一刀一个都结果了姓名。刘知远在后面只看的睚眦俱裂,但是也没有什么好方法。
突然,从旁边的树林中又闪出了一队唐兵,刘知远抬头望去,不由得暗暗叫苦,心想这次是肯定完了,前面的唐兵阵容严整,根本不可能冲过去,但是如果现在撤退,那更是背转身子由人家砍杀。只能就这么僵持在原地,等待其他援兵到来再慢慢后退,现在这山坡上又出现一队唐兵,只要杀入我们的阵营,那必然要把我们全歼啊。想不到今天我刘知远就要丧命于此,可惜刚刚和陈晖兄弟见面,尚未来得及诉说别后。想到这里,他在自己的人群中找寻着陈晖,却听到陈晖突然大叫道:“大哥,山坡上那队唐兵领头的好像是张韬兄弟啊。”
刘知远听到陈晖如此说,心中一凛,心想难道世上有如此的巧事,我竟然在一天之内,和我两个失散的兄弟都碰面了。他连忙抬头向上观看,就看领头的那个人一身灰袍,风神俊朗神采飘飘,脸上似乎永远都挂着一层淡淡的笑,不是张韬却是哪个?这一下可称得上是喜出望外,由不住叫出声来:“张韬兄弟,哥哥想你想得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