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堂内的众人听完他们这番言语,纷纷站起请求宽恕彦金儿,唯剩彦云屏那一脉的人迟迟不肯起身。
彦道面色为难,看着彦云屏,等待着他表态。
这彦云屏虽不是彦道这一脉的长辈,但九峰古都整个彦族,彦云屏辈分最高,连彦道生父也比之不及。彦道虽是彦府的一府之主,但彦氏一族甚是注重族系关系,因此族中长辈的想法意见是可以对彦府的诸多事务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此事若没有彦云屏点头应允,彦道绝不敢私做主张,宽恕了彦金儿。
此下,彦府大堂内极其安静,众人表面上是在等彦道做出决议,实则是在等着彦云屏对此事做出表态。
彦云屏看着众人纷纷起身替彦金儿求情,不禁面露愠色,但又不好在众人面前发作。他心里想着,如若不应,他便是触犯了众怒,他这一脉如今只有他一人撑着,若现在触了众怒,以后他若去了,他这一脉必遭大劫,思来想去,于是又心生一计。
只见彦云屏缓缓起身,走到堂中。而他这一脉的人看着他起身了,也都纷纷站了起来。
彦云屏随意拱手向彦道作了个揖,对着彦道说道:“府主,这金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虽不是我这一脉的血肉,但我也不忍心看他就这么被驱逐出去……”
“大爷爷,你怎么跟他们一样啊!”那彦生突然打断了彦云屏,恼气的说道。
彦冬斜视着彦生怒斥了他一声,堂内再度恢复安静。彦云屏听耳边无声,便又接续着说:“金儿自幼便用功,乖巧懂事,所以众人都疼他,有好的功法、宝器都先紧着他,看着他因个妇人被驱逐出府,我也实在是于心不忍。”
“还不快谢过你大爷爷、二爷爷还有你众叔伯兄弟!”彦道听得彦云屏终于松口,便立即向彦金儿喝道。
“但是!”彦云屏顿了顿又再次发话,“我身为九峰古都彦氏辈分最长的老人家,不能看着你们这些年轻人为了一点资源而枉顾族规及府训,视先辈的血汗如无物。”
彦青词看着彦云屏,冷笑应道:“你到底想如何处置此事,直说便好,何必费这许多口舌?”
彦云屏瞥了一眼彦青词又转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彦金儿和卧在彦金儿身旁的忐厦,背着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依我看也不能把先府主的教诲全然不顾,当初先府主是将自己的发妻赶了出去,现下这蜕鳞即是这愚妇盗走蒙骗着喂给金儿的,然她也一心求死,膝下也无子嗣,那便处死这愚妇即可,这件事就这样作罢,以后再不提。”
堂上彦云屏一脉的人脸色乌青,却也并不发作,而其余人听到彦云屏这番话都暗自吃惊,毕竟这堂内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彦云屏仗着自己年长,明里暗里多次给彦青词一脉难堪,当初府主之争的时候,这两脉更是积怨甚深。如今这么好的可以折损彦青词一脉的机会,他竟然就这样放弃了,实在令人费解。
彦道假作气愤的对着堂中的彦金儿说道:“逆子,今日要不是你大爷爷、二爷爷和众叔伯兄弟看重你,你早被我一掌拍死了,还不快谢过他们。”
众人见这事情已成定局,皆坐回了座位。
彦金儿满脸挂泪,重重的给堂上的诸位行了个大礼,郑重的说道:“多谢大爷爷、二爷爷还有各位叔伯兄弟的看重我,金儿我一定不辱没了大家期望。”
彦道看众人无话,便打开手边的一册约莫一尺厚的厚书宣布道:“今日此事作为要典录入府档。”
这句话一完,那本厚书便飞到了空中,悬在了大堂中央。
彦道及众人并不讶异,司空见惯,他继续说道:“彦金儿之内妇,愚钝粗鄙,私自盗取府中至宝,今东窗事发,由族中派系长辈及兄弟子侄共商发落,决定由彦金儿亲自处死內妇,此妇死后,剔除彦府府籍,尸首不入族坟,运回其生养之地,由其生父处置。
另彦金儿教养不严,再自领二等血毒之刑罚,其父彦道教子无方,受一等血毒之刑罚,以儆效尤。”
语毕,彦道的话竟在空中化为一个个实体的金色字符,一个个自动贴入到那本厚书的空白之处,金字入完那书,那书便自动合页落到了桌上。
彦金儿听完了这些发落之词便重重磕了一个响头,满口言谢。
“此趟还是劳累了众族老,现下已经有了定词,各位就都散了吧,事后处置结果,我自会让人分发至各个府院。”彦道看彦金儿行完大礼,想尽快结束此事,怕再节外生枝,多生变故。
众人听了这逐客令,便起了身,意欲告辞,可彦云屏却坐在座位上,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众人见彦云屏不动,也都不敢先走,只站在原地等着。彦道见彦云屏迟迟没有动身,心生疑云,小心的问道:“大伯父可还有什么事要交代的?”
“也不算是交代,只是提醒吧!”彦云屏端起桌上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口。众人听到这句便又都坐了下去,彦云屏将手中的茶杯抬到眼前,细细的端详了起来,“都说这燕云洞的东西是最温润的,我瞧着这燕云洞的杯子好看倒是好看,但是就着这茶水喝下去……”彦云屏说着又端着那茶喝了一口,砸了几下嘴,缓缓地说:“这温润嘛……唬人的吧!”
众人看彦云屏的脸色,都端起手中的茶喝了起来,喝完之后并不感觉有何异样,均是满脸疑惑,听不懂这彦云屏的“弦外之音”。
彦青词满脸不耐烦,又再端起手中的茶饮了一口,还是没发现什么,于是忍着气恼说道:“燕云洞的器具,我彦府才堪堪只得一套,还是次品,府藏中连印都没有。现下你们手中的这套燕云洞的茶具是我云游各地之时朋友相赠。
这套茶具虽称不上什么极品,但入府藏也是够得上金印的东西,我是瞧着这杯子体面才拿来招待你等。”彦青词顿了顿,把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对着彦云屏说道:“这温润乃是后知后觉的功效,并不是顷刻就有的。你这老货怕是上了年纪,眼力不够,连这妙用的窍门都没看出来。”
“大伯父的提醒难道是怀疑这套茶具的真假吗?”彦道看着两位又要争辩起来,立马出来阻止。
彦云屏正了正身子,将那茶杯放回桌上,“金儿的伤是从何而来?”
这句话一出,彦道心中猛地一颤,彦金儿更是软在了地上。
“前不久,府上悬清巷的白牙密报,说有人预谋盗取蜕鳞。这件事你们可还记得?”彦云屏气定神闲,不紧不慢的说道。
彦道心中打鼓,但依旧回了句“记得”。
彦云屏又端起那茶杯,在眼前端详,缓缓的说道:“当初密报一来,我便说把北府的彦赢调过来,以免出现意外,毕竟这次的人擅用毒术又受巅峰会的保护,比较棘手。这你们又可还记得?”
彦道眼神恍惚,又只回了句“记得”。
彦云屏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后又喊来人续茶,“这些提醒如果还不够,我便再多说一点。你们可都细细的听着,看看我的提醒是不是值得把你们留下来。”
彦云屏突然站了起来,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彦金儿说道:“府上的西厨是府上最好的厨房,如今一整间烧的稀烂的西厨出现在了九北,还把九北的枯林烧去了大半,这是怎么回事?府中花重金从虞府那边买来的守护府库的死士,如今一个都没用上就全都躺了尸,这又是怎么回事?
玉儿突然出了意外,好不容易有了好转,那盗贼怎么会就闯进了她的厢房?若不是有宝器庇佑,如今她岂不是已经命丧黄泉,我们又该如何给虞府一个交代?
另外府主令明说的要生擒这盗贼,如今怎么就被毒死了?这条任务的目的是保护蜕鳞及其生擒盗贼,若是说这两条都完成了,前面这些损失也就算了,但如今蜕鳞也没有了,盗贼也死了。这个任务算是完成了吗?造成的这些损失谁来弥补?”说完这些,他又回过身看着彦道说道:“最后,府主你私牢里的那两位可是关系着整个九峰古都的世家大族,如今那衙司的夫阁回归,势必要大张旗鼓的搜寻,一旦东窗事发,我们彦府可就成了众矢之的,这责任又该谁来承担?”
彦青词看着彦道,满脸疑惑,问道:“是你把他们抓了起来?”
彦道看着彦青词,不知如何解释,又对着彦云屏问道:“大伯父,你最后这句话好没来由。”
“府主说没来由那便没来由,我也不过是道听途说。”彦云屏并不争辩,“但是其他的事情,还请府主给个解释,秉公办理。”说罢,彦云屏便回到了座位上,端起桌上的茶闭着眼喝了一口,突然双眼一睁对着彦青词笑道:“说了这许多话,喝了一口这茶立马神清气爽,果然是燕云洞的茶具啊,真是妙不可言!”彦青词面色铁青,斜看了一眼彦道,哼了一声,拂袖离场了。
众人都不敢多有言语,等着彦道开口,那下面彦金儿也早就软成了一团。
“其实,我并不是逼迫府主。然府规森严,已经给他开了一回先例了,也不能总为他不顾府规,若如此,以后谁会遵从先训府规,日久天长下去,岂不是要乱套。”彦云屏见彦道许久不说话,便佯装深明大义的说道。
“那依大伯父的意思,该如何处置呢?”彦道试探性的问道。
彦云屏看着彦金儿假作心疼的说道:“金儿是我看着长起来的,我实在不忍心让他受刮魂之刑。但府规还是不能违背,不过他若能将功补过我觉得也不是罪无可恕。“他又转过头看着彦道,满脸堆笑,“你说是吧,府主!”
“大伯父的意思是?”彦道心生疑惑。
彦云屏看着彦道,竟然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