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在维杰斯清月广场逗留的最后一波人,也已尽数散去,显得整个广场十分空荡……月亮的光华洒在广场与周边的建筑物上,被拉长的影子向地面投下一片片阴暗。
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自广场周边的建筑物上缓缓飘落,而后向广场的中心走去。
男子的表情很冷淡,眼神涣散。
一阵清风吹过,那头乌黑中却又搀杂着几缕青丝的长发,犹如一把梳子划过,条理分明,萧萧飘散。
“少主,你到底在哪?我已经足足找了你十八年了……”
男子自言自语着蹲下身子,取出星辰盘轻轻放在地上。
咚。
一声清脆的声响传入耳膜,星辰盘还未呈现出星辰的种种迹象,便已随之碎裂。
星月当空的晴朗天气骤然逆转。乌云弥补,直到遮掩住天空中最后一颗星星……
“轰~轰~轰……”
几声沉雷响彻天空,撕破了夜的宁静,随后大雨倾盆而下。
“星辰盘……竟然碎了……碎了!”
男子感觉眼前一片死灰,不由颤抖着身体,看着碎裂的星辰盘,仿佛自己的心也随之破碎。瘫软的双腿瞬间失去了支撑身体的能力,他随即倒坐在地,任由冰冷的雨水无情冲刷。
男子名叫雷洛,做为一名魔法师,占卜师,他无愧也无悔于自己的追求。
“该回家了,不知天刑现在可好。”雷洛看了眼钟表,自言自语道。
随后便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天刑是个孤儿,自幼被雷洛收养。
因为感觉到了寒冷,雷洛下意识的裹紧身上的衣服,衣服早已被雨水浸透,除了丝丝凉意根本也感觉不到什么温暖。
只是他轻轻念动咒语,被雨水浸透的黑色长袍就瞬间变得干暖起来,同时头上出现一把隐形的透明雨伞……
“天刑,……天刑,睡了吗?”雷洛步入家门,四处打量着,同时将身上的黑色长袍脱下身甩了甩。长袍失去魔法作用的维继,瞬间变的湿水淋淋,地上随即出现几滩雨水。
一个十八岁左右的青年从屋中奔跑而出,手中还拿着一条干燥的毛巾,身形匀称,一张脸蛋长的极其俊俏,特别是那双眼睛,大而有神。
雷洛接过天刑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上与头上的雨水,又摸了摸雷的头,露出淡淡的笑意:“在等我?”
天刑默默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傻孩子,我们进去吧。”
雷洛将天刑从地上抱起的那一刻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八年了,而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却不到四个月。
屋内的摆设十分简单,但给人的感觉不是一种单调,而是一种令人感觉舒适的明净。
“十八年了,这个家好像没有任何变化,不过看起来好像更古久了一些。”
天刑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双大眼睛紧紧地盯着雷洛。
“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一年没见,真想和你聊些什么,不过也许是因为时间的缘故……是啊,该聊些什么呢?”雷洛突然觉得很对不起眼前的这个孩子……这些年没有给过他什么,就连最最简单的交谈也没有。
天刑笑着从板凳上跳起来,依附在雷洛身上,淡淡地说:“时间说明不了什么。它只会尘封人的记忆,让人更加苍老。”
“哦?”
雷洛望着眼前的孩子,恍恍惚惚中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他那身为神父的父亲站在神堂里,带领着上神的信徒正在祈祷。神父的身影望上去,似乎比这座神堂更为庄重肃然。他的每一句话,都无比沉重的回荡在神堂中,包括信仰者的心中。
“你们不要祈祷自己能得到什么,只要满足不要失去。欲望能够吞噬人的心灵,当心灵完全黑暗时,人就已然成了一个魔……”
“不要祈祷能得到什么!?“
雷洛站在教徒之中,听着神父的话,一脸的不屑与愤怒。难道祈祷父亲能多陪陪自己也不可以吗?是的,父亲成了上神的奴仆,一生一世都要为他奔波,宣扬他,颂扬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个需要疼爱的孩子。
……
十四岁那年,雷洛同神父沿着一座险峻的山谷去附近的神堂传教。途中下起了很大的雨,使原本陡峭的道路更加的难行。
神父隐约听到有一股声音自上方传下来,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不顾一切地奔跑到雷洛的身边,将雷洛扑倒在怀里,紧紧地抱着。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在整个山谷回荡,几乎是与神父扑向雷洛的那一动作是同一时间,一块巨石自上面滚落,砸在神父的身上。
雷洛自神父的身下爬了出来,吃惊地望着满是鲜血的父亲与那块巨石,泪水从眼角滑落:“父亲,你――”
神父勉强笑了笑说:“孩子,这些年真的很对不起你,不过我还是请求,我,我走后,你能去前面的那座神堂帮我最后一次传教……他们,他们需要帮助。也许我死后,上神会代替我来照顾你的。”
雷洛已是满脸泪水,他没有想到父亲会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救自己,“父亲,父亲……父亲。”目视着父亲的离去,他不断地呼唤……
雷洛不负嘱托换上神父宽大的教衣,手持教杖,向前方的神堂缓缓走去。
当来到那座被战争洗礼过的城市时,当走进那座墙壁上满是箭羽的阴冷神堂时,看着那些充满寄托与希望的人的眼睛,看着那种对未来充满信心的微笑,他似乎懂得了父亲,懂得了爱。
每当想起这些,雷洛的心都会隐隐作痛,他希望自己对于天刑的那些隐瞒,不会使天刑感到难过,同时也在回想中原谅了自己这个不算合格的父亲。
雷洛以一种父亲独有的慈和目光注视着天刑,开心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你已经长大了。”随后看了看钟表,皱了皱眉头,“没想到已经这个时间了,孩子,去休息吧,这样才有精神迎接新的一天。”
天刑知道父亲要走,不过还是很顺从地躺上了自己舒适的床。
“咚,咚,咚。”远处的神堂敲响的钟声,仿佛富有魔力,在这座安静宁和的小镇上回荡不息,凝重而又带着几分古雅。
哎,又该回去了,那该死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武道者同异化者们,那该死的帝国政权,那该死的……雷洛坐在花木床边,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向眼前沉睡的孩子倾诉。他的话语很冷淡,同时带着一丝失落与哀怨……他慈祥地看着沉睡的孩子。
也许这次走了,我再也不会回来……孩子,父亲对不住你,但还请你能够原谅。
是的,他正在告别。这样的告别没有任何的仪式,也没有任何的欢笑与泪水。只是他静静地走了,只是期盼着他的人,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