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里十分安静。厚实的壁门不再发出声响,显然是外面的狂风已经没有了力量。
天刑依旧躺在靠椅上,一言不发。他的眼睛有些倦怠,却不敢闭目休息。
天刑很清楚现在的处境。雷洛走后,再没有人可以给天鹰构成威胁。如果天鹰趁他们毫无防备,动起手来。他们便会毫无疑问地成为天鹰手下的厉鬼。
靠椅前,一块靠在木片上的玻璃,成为了天刑的视角。透过它,天刑可以清晰地洞察到天鹰的一举一动。
尊贵的王子已经困意难耐,多么想在侍女的服侍下躺到自己的寝室里美美睡上一觉。然而他并非是如此儒懦之人,手放到大腿上狠狠掐了把,随后揉揉眼睛,谨慎地望着周围的人。
不过霍鸣却没有任何的顾虑,惬意地靠着墙壁睡的正酣。他的呼噜声成了一种引诱。令王子的困意更浓了。
“站住!”
王子站起来,正要走出去,却被天鹰一句话喝制住。
“我只是想出去方便。”王子脸憋得通红,急忙向天鹰解释。
“放他出去。”天刑望着天鹰半开玩笑道:“屋子里的空气已经够差了。”王子听后,脸更红了,此时也已经顾不得什么颜面,可怜兮兮地望着天鹰,说不出话来。
“砰——”,一道光影从天鹰的腰间毫无征兆地闪射出去,打到壁门上,撕扯出一道长长的裂痕。裂痕的缝隙间,透出淡淡的夕阳余辉。
王子被惊的不禁尿了出来,胯下突然一片潮湿。他透过裂痕的缝隙,感觉外面的世界一片苍白。他脖子上浅显的伤痕越来越大,直到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就硬生生倒在了地上。
这一幕是天刑万万没有想到的。他当即从靠椅上跳起来,利用自己身体里的能量旋窝所能够感应到的一切力量,去催化周围的事物。魔狼的头角感应到能量后,在天刑的衣怀里向四周放射出强烈的光芒。房屋里的一切都在颤动,石头,木块……先是在空气里上下跳动,最终在一阵阵“嘭嘭啪啪……”的响声中交织出几个士兵模样的人来。
霍鸣靠在墙壁上,不敢清醒,睁开的眼睛又立刻闭上。他可不想参加这场战斗,不管敌人是强者,还是兄弟是强者,自己夹在中间总会是个受害者。
天鹰望着周围的几个兵人,随即右手一挥,在蓬起的衣角下迅速取出一把匕首。兵人的动作显得有些迟缓,都只是稍有举步就被天鹰迅速挥动的匕首打倒在地上,还原成了原本的物质。
没待天刑再有动作,只感觉一道光影就穿过了他的胸膛。疼痛的感觉,瞬间传达到天刑身体的每一根神经,他感觉全身无力,整个人一下瘫倒在地。
“天刑,灵狼神阳罗烈的后代,没想到你身体里的力量还只是刚刚形成……难道你就这么完了吗?”天鹰走过去,匕首的刀锋直指天刑的头部,似乎让天刑就这么死了,心中也会有些不甘。
鲜血浸红了天刑的衣衫,还在不停地流淌。天刑的眼睛随即变的通红,他望了眼天鹰,感觉浑身冰冷:“为什么要杀我?”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给你。”天鹰脸上掉落下一颗火红色的泪珠:“别被那些占卜师迷惑了眼睛……想要得到强大的力量,想要变的强大,不是只有预言就足够了。自身的修炼,感悟才是最无上的能量。”
“你流的是血泪。”天刑望着泪珠融合在和他之间的鲜血里,不禁心里一动:“为什么?”
天鹰没有回答,动了动手臂,正要对天刑做出致命的一击,身前突然升起一团白气。
——召唤卷轴上,赤焰马的眼睛沾染到了天刑的鲜血。
——赤焰马的嘶叫声响彻整间房屋。只感觉一抹红色掠过,天鹰的旁边就多了匹火红色的战马。
这匹战马正是赤焰马,体格不大却粗壮有力,披着一身灰色铠甲,四个蹄子踏着坚硬的钢铁……就在天鹰退到后面,望向赤焰马,满脸表露疑惑的瞬间。天刑的身体突然漂浮到半空,鲜血一滴一滴掉落,眼睛透出淡淡的红光。
一块块衣布碎片从天刑的身体落了下来,顿时生长出光滑的皮毛。他全身火热,感到身体里的能量旋窝在不停的旋转,疯狂的吸收着这个世界的各种元素,各种气息,万物的生机……
天刑胸脯的伤口在慢慢愈合。他的脑袋已经蜕变成了狼头的形状。
“不,不……这不可能!”天鹰只感觉一股强大的气力冲击着身体,赤焰马就从身旁奔过去恰好接住从半空落下的天刑。
天刑再次变成了狼头人,这次脱变他的身体没有增大,手里却多了块狼牙棒。坐到赤焰马上的一瞬间,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在燃烧。天刑只感觉身体火热,眼前的一切事物都沉浸在火海之中。
赤焰马的每一次踏足都会带起几屡火焰。在天刑火红的眼睛里,天鹰的身体像是一具活动的尸骨。
风声中夹带着血腥的闻道,空气里弥漫着铁匠铺烘炉燃烧钢铁的气息……一切都令人感到诡异而兴奋。
天刑深吸一口气,感觉浑身自然:“全世界都在燃烧,实在是热烈。”
“你的样子令我感到恶心。”天鹰边说边向天刑的眼睛甩出几把匕首。在天鹰的视线里,在这个真实的世界,并没有任何东西在燃烧。不过天鹰知道,赤焰马给了天刑一个幻影,一个可以激发人的斗志,令人更加血性的幻影。
只听“咚”的几声,匕首就都打在了天刑横起的狼牙棒上。“告诉我,你和我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杀了我,你就会知道。”天鹰说完,用手里的匕首将额前的头发一缕一缕削掉。
天刑瞪大了眼睛,望着脸膀逐渐清晰的天鹰,不禁有些惊愕。
天鹰的嘴角一直上扬,如同在做一件令自己兴奋的事情。
直到天鹰将额前的最后一缕头发削下来,天刑才真正完全看清了他的模样。天刑的身子向后一倾,吃惊地望着眼前这个同自己有八分相象的青年,颤抖道:“你到底是谁?”
在灵狱世界,天鹰的脸看起来就像是由无数的线条拼凑起来一般,根本没有现在的实质。然而现在天鹰的面目看起来却和天刑有着八九分相像,只是那两双眼睛,一只是空洞的白目,另一只是泛着血丝的红目。
壁门上的那道裂痕缝隙间透出丝丝凉意。霍鸣躺在地上感觉身体有些清冷,睁开一只眼睛,望了眼四周,又立刻闭上。
“我说过,杀了我你就会知道。”天鹰的表情不再冷漠,露出一个还算善意的微笑。
这种微笑令天刑没了任何力量:“为什么杀了你才会知道?我,我可不可以叫你一声哥哥?”
天刑后面的话是天鹰万万想象不到的,顿时感觉心里一阵温暖。
天鹰自幼是个孤儿,曾经被教神堂里的一位老者收养过。老者每天要让他做很多的事情,并说这是一种赎罪的方式。他常常会被老者的鞭子抽打,常常会被别人称做恶魔。
“我做错了什么,要得到你们的惩罚……我还只是个孩子。”当天鹰向老者这样呐喊时,老者的鞭子就无情地挥打了过去:“你是恶魔的儿子,你的父亲是杀害无数条性命的恶魔,我本来可以杀了你……但是你要活着接受惩罚。”
恶魔的儿子?天鹰冷冷的望着老者,望着庄严的神堂,自语道:难道你们这样对待一个孩子,就是仁慈吗?
十二岁那年,趁老者同堂会里的所有人都在沉睡时,天鹰放了把火,烧毁了整个神堂,也烧死了神堂里的所有人。
他流着泪说:“这是我对你们这几年来,一直摧残我的心灵以及身体的惩罚。即便是恶魔的儿子又怎样,我原本是可以善良的,只是你们,是你们让我成了杀害你们的恶魔。”
离开教堂后,天鹰渐渐拥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一股与生具来的力量,是作为一个灵异者所拥有的力量。他从一个恶毒的占卜师嘴里听说自己是灵异类中的灵蝎,生来就凶狠毒辣,只有不断地杀戮,才会使自己愉快,才会变得更加的残暴强大。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天鹰遇到了祀菩迦罗,并成为了他的奴仆。
祀普伽罗派天鹰到天刑所在的魔法学院里,执行击杀灵狼的任务。不过在后来天鹰才知道,所谓占卜师所说的一切都只是谎言。天鹰之前在堂会里身上就被刻印上了诅咒,在烧死整个教会里所有的人后,他的面部就开始溃烂,随后每杀一个人,脸上溃烂的程度就加深一分。
在看到同样身为灵异类的天刑过的如此幸福时,他才发现自己所要的并不是杀戮,而是羁绊,一种被称作是感情的东西。不过天鹰却必须要将天刑杀掉,因为这是祀菩迦罗的命令,更是他躲避不了的死令。
天鹰一直都在准备重新塑造着自己的面目,所以在灵狱世界里的天鹰,面目就如同线条拼凑的一般。也正是在那时,天鹰确定自己可以在里面杀灭天刑的灵魂,于是就开始了夺取天刑生活和情感的计划。
天鹰按照天刑的面目塑造了自己,并在灵狱世界里斩去天刑的一只胳膊时,用天刑的几滴血融进了自己的脸孔。只要在灵狱世界里杀灭了天刑的灵魂,真正的天刑就会真的死去,而他,却会成为另一个天刑。
然而没有令天鹰想到的是,那一次他却没有将天刑杀掉,而他的面目却越来越与天刑相像。也在不知不觉中与天刑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亲近感。
“可,可以。”天鹰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就在此时消除了心里对这世间所有的恨意,望着眼前这个如同兄弟的青年,望着这世上唯一像亲人一样喊他哥哥的天刑。这十几年来的痛苦似乎淡掉了很多。
天鹰的泪水掉落到地上,声音在喉咙里哽咽,最终是一声轻柔的“弟弟”。
“啊。”
一股鲜血喷涌到地上,染红了天刑的视野。
——却是天鹰微笑着用刀捅进了自己的心脏,无声地喊着:“弟弟,弟弟……弟弟。”
“哥哥,你——”天刑跳下马来,把他搂在怀里,捂住伤口:“你这是为什么?”
“我死后你会知道一切的。”天鹰笑道:“我接受了不得不杀你的死令。当初遇见你后,我想要杀了你再成为你,夺取你的生活,还有你在人世间的感情。不过那始终是在欺骗自己,然而现在不用了,因为你给了我一份真正的感情。我的体内也流淌着你的血。”
天刑紧紧握住天鹰的手,道:“我不会怪你当初想要杀了我,夺取我的生活,只是你又何必如此。”
天鹰笑了,没有任何作答,在天刑的怀里化为点点星光,渐渐飘散在空气里。
天刑望着空空的手心,望着飘散的星光,脑海里突然多了一些记忆,竟然是天鹰的记忆。
灵异类是由天地间的能量所形成,他们每一个都一个或大或下的能量体。在天鹰死的时候,他的尸体化为了无数能量本应回归这个世界,然而结果却被天刑体内的能量体所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