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日子一直到放假前,淼宁都以晴天为主,不用担心衣服会有发霉的味道,但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气温高,带来了恐怖的桑拿天。在高温面前,那些风花雪月之事,变得惨白无力,去云水轩的机会自然也就少了。没课时李皓芫和昶翱索性就呆在房间里不出来,开着空调也是惬意自在,最抓狂的就是冰箱里的西瓜饮料统统消耗完时。
这种鬼天气谁也懒得动弹,每每僵持不下时,二人就猜拳决定,输的人去买。事实上,往往是昶翱占据上风。李皓芫一踏出房门,就跟孙猴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似的热的抓耳挠腮。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十余天。
7月台风过境,带来大范围清凉梨花雨。终于熬到了假期,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电视,打电玩到后半夜,李皓芫来个作息大调换,这会儿日晒三竿了还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朦胧中有电话叫响,李皓芫挂断又倒下接着睡。醒来时想起好像有人打电话,摸摸枕头底下没有,找遍床上还是没有,放哪儿去了?李皓芫急得出了一身汗。
最后终于在床底下找到,打开通话记录一排未接电话皆来自北京固话。这么多电话出了啥事?李皓芫憋着一泡尿也顾不得上卫生间,赶紧回拨过去。
电话接通了,李皓芫握着手机,紧张地问道:“妈怎么了?打这么多电话,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哦。”另一头传来一个漫不经心的声调。李皓芫心里一下凉了大半截,脑子里甚至可以想象出另一端老妈慵懒地依靠在沙发上一手拿着电话,摆弄指甲的场景。“您儿子火急火燎地往家里回电话,您就这么对他啊?我都怀疑是不是您亲生的?”李皓芫憋得脸涨紫。
另一端娇嗲地嗔怨道:“这都怪你爸自作主张,不让他打你电话他偏打,这下要我收拾烂摊子。”
“您等一下。”李皓芫猴急地撂下电话冲向卫生间。
解决完,重新回到房间拿起手机,听老妈对父亲数落各种不是。“儿子,你在听我说话吗?刚才怎么没信号了?”对于自己这位老娘大人李皓芫既无语又无奈。“直奔主题吧。”
“好,你爸帮你安排好暑期实习单位了,尽快回北京,要快。”
“就这啊?”李皓芫跟老妈确认道,还以为多么惊天动地的事呢?
“就是这些,我的任务完成了,还有话跟你爸说吗?没有我就挂了。”
“没,”李皓芫的“有”慢了半拍,电话另一头只剩忙线音。双子座的女人啊,永远不按常理出牌!谁叫她是自个儿亲妈,只能照单全收。
说到实习,昶翱这阵子应该也在为此奔波,白天几乎看不到他的人影,身边突然少了一人,反倒很不习惯。
回京的日子敲定了,7月12号,晚上10点的特快。
临行前李皓芫决定再去一次云水轩。
李皓芫再度“造访”,幽蓝不感到意外,像是对待故人似的随意,继续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情。
李皓芫来到幽蓝身边坐下,手好像碰到砂砾类的东西硌得难受,靠前挪了下屁股,摊开手心,隐隐可见米粒大小的凹痕。回过头来扫了一下身后沙发,散落着一叠爬满黑点的白纸,李皓芫顺势拈起一张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幽蓝抬起眼睛,“蚕纸。”声音依旧含糊不清。
“嗓子还没好吗?”话语间透露着心疼,“不行去看医生。”李皓芫又说道。
“没,什,么。”幽蓝对着李皓芫努力挤口型,希望能让他看明白。很久不跟人用口型“说话”的缘故,紧张地额头开始冒汗。
“嗓子不舒服还是少说话。”李皓芫情难自控的伸出手擦去幽蓝额头的汗珠,搞得幽蓝脸颊像搽了胭脂般娇艳,羞涩地低下头。
一种叫作暧昧的东西迅速在空气中发酵。
李皓芫手悬在空气中,见到蚕纸灵光一闪,手指改变方向问道:“这个蚕纸是干什么用的?我在北方长大,对这些东西不太了解。”
“春蚕的卵。”幽蓝发来信息写道,“李商隐的诗句中有‘春蚕至死丝方尽’后人都把它视作忠贞不渝的象征。在我看来春蚕生命的最后并不仅仅留下了丝,它们把卵撒在蚕纸上,亦为来年留下新的希望。”
李皓芫读完,回复道:“这些年看《无题》品评,最独特的一篇,文笔犀利,不落俗套。”
古有伯牙子期高山流水,李皓芫你真是我寻觅好久的知音。幽蓝脸上的笑容如沉睡了千年的睡莲层层开放。
好累啊。幽蓝昏昏欲睡的打了个哈欠,
人和人一起就是这么奇怪,连打哈欠这种事都会互相传染,李皓芫伸长手臂,也冒出一个哈欠。“我们这叫心有灵犀。”
呵呵,幽蓝将蚕纸码放整齐摞到一起,见状李皓芫提醒到她:“我这还有一张。”
幽蓝执意不肯收下,又塞回李皓芫手中,用手语做出一串手势。她这一解释,使李皓芫更是云里雾里,最后还是借助短信的方式表达心意:“收下这张蚕纸吧,明年春天看你的希望。”文字之妙在于即便不动用嘴巴也能让受众明白你要表达的意思,幽蓝写完后笑话自己笨:早知这样简单,一开始就不用那么费劲。
李皓芫恍然大悟,反复阅读这句话是一语双关,心里像喝了蜜似的露出一个干净笑容。
5点以后大地上的热气渐渐消去,幽蓝又发来一条信息:“让你陪我呆了这么久真过意不去,这会儿有时间,去公园走走好吗?”
事情的发展超出预期,李皓芫没有想到看似内向安静的幽蓝在感情上也会采取主动的态度,自是欣然赞成。
来的时候是自己一人,走出云水轩时,身边多了一位佳人。李皓芫看着对方眼中的自己,幸福的微笑已是不言自流,轻轻拉起幽蓝的左手,十指相扣。
去公园的路上经过一小卖部,李皓芫问道:“你喜欢吃冰淇淋吗?”幽蓝点头默许,于是二人一起向冰柜走去。
面对花花绿绿不同口味的冰淇淋,李皓芫扭过脸问幽蓝;“你吃什么味儿的?”“巧克力。”李皓芫看明白她的唇形,对老板娘客气地讲道:“麻烦您给我们两只巧克力的。”
小情侣们为了表达喜爱交往初期会选择牵手,向世界宣告某某跟某某某在一起了,当然这样也会遇到一些小麻烦,比如买东西时惯用手被对方牵着就无法掏钱,眼下就是这般情形。幽蓝和李皓芫的两只手像涂了胶水般粘在一起贪恋彼此手心的温暖,你侬我侬,谁也不愿分开。
小卖店老板娘开玩笑的拿这对小情侣打趣道:“手拉在一起天黑了都是没办法吃到雪糕哦。”李皓芫为了付款还是暂时的先松开手:“一共多少?”
“一块半。”
李皓芫从钱包里取出两枚硬币放在冰柜推拉门上:“给您放这里了。”说着拿起一只撕去外包装,递到幽蓝手上:“给你。”“你,的?”
“在这。”李皓芫又拿起一只,剥去包装纸,一口咬下,甜蜜的滋味从口腔直达心脏。
天空中漂浮着大团大团的棉花糖,李皓芫看着幽蓝的眼眸,弥漫着忧郁的蓝色悄悄变成温柔的藕荷色。
吃完冰淇淋后的两只手像装了磁铁,重新吸到一起。李皓芫紧紧握着幽蓝的手信誓旦旦地说:“今后我就要拉着你的手,再也不分开。”
小店老板娘跟看童话似的盯着他们,幽蓝羞得一度要把手抽出来,怎知李皓芫攥得更紧了。两个年轻的背影在他人艳羡的目光中离去。
李皓芫望着门楼匾额上的名字:“丁香园”寻思着这个季节丁香已是无处可寻。
“李,皓,芫。”声音很轻不足矣引起李皓芫注意,幽蓝又张开右臂,在他眼前来回摇晃。
“哦。”
幽蓝对着他画出一个问号。你想什么这么出神。“没什么。”李皓芫心事重重地陪伴幽蓝走进公园。
果不其然,没有丁香,薰衣草开得甚好,微风吹过,一片粉紫摇曳生姿,多少弥补了点李皓芫心中的那种惆怅。
走到一长凳前李皓芫扶着幽蓝的肩膀让她坐下:“你知道丁香的花语吗?”
“很多,不知你想知道的是哪个?”幽蓝用文字写道。
“那就告诉我你知道的全部。”
幽蓝在手机上罗列出一排文字:‘初恋,纯洁,光辉,沉默的爱。”
“帮你补充一条,丁香也是天国之花。”太阳缓缓下沉,将幽蓝身后的枣红色砖墙镀上一层金色,折射到李皓芫眼里是玫瑰金般的色彩。李皓芫头脑里勾画出一个天使形象,虔诚地弯下腰,在幽蓝额头留下一记轻吻。“你是我的风中天使。”
太阳落到地平线以下,漫无边际的深蓝笼罩在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