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整整两天!
风貂有点魂不守舍,希斯已经两天没有回来了……
他说过他不会一声不响走掉的!
担心的不止风貂一个人,如茵也觉得奇怪,向表哥文粲询问时,文粲也才知道这件事。
太奇怪了!就算是他们都明白希斯在某些地方是个很粗枝大叶的人,但整整两天不见人影又毫无联络……
“希斯会这样吗?”
文粲在电话里问风貂。
“不!绝对不会!他就算出门,偶尔好几天,也一定都会联络我的!”
风貂摇摇头,说:
“……他上班地方的员工也打电话来询问他的去处,现在等于……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一定出事了!”
她慌得完全无法工作——她低估了希斯对她的重要性!
他会出什么事?
为什么自己会如此不安?
——可恨的灵感!
……他不会真的不告而别吧?
她就这样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椅上等着他,什么也不吃,一直到他没有联络的时间超过三天……
希斯失去联络的第三天夜里正是星期六,文粲回到家已经十点,一进门就接到电话——林亦谋打来的。
“喂?是那个年年学期考试都在全校十名内的高材生文粲吗?”
电话的那一头响起一阵嘲讽的问话。
文粲没好气,很想回他:
“那你是那个年年吊车尾、年年补考,最后沦落到抢银行的林亦谋吗?”
——可是,他也只是想一想而已,他当然也知道,下面人家(意指地位低、职位低、知名度低到分数低都算)噱在上面的人,身在上面的人只好假装没听见,幻想没看见,否则你要拿他怎么办?
在上面的人如果因为受不了在下面的人的讽刺而反讽回去,那可有点麻烦了,被说小器不打紧,你怎么知道你在路上走路时会不会突然被刺一刀?更何况这个人是林亦谋。
文粲毕竟是高材生,就算是在学校里,同学们的成绩几乎都排在文粲后面,但没有同学像林亦谋这般惹人讨厌。
“算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我和你不太熟啊……”
“我也不想找个书呆子,我本来找的是田平南,可是这小子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他们那边门禁森严,外车又进不去……所以我才找你的!”
“哦?”文粲懒得搭腔,因为他实在一点都不喜欢林亦谋。
“你们最近……是不是一直没有那个金发老外的下落?要我告诉你吗?”
林亦谋在电话另一头讪笑。
听到这里,文粲心凉了半截,他无法控制地结巴起来:
“你……你……是你对不对?是你……不知道……把他藏到哪里去……”
“没错!”
“他……他在哪里?”
“现在,我将他放在你们对巷的巷尾,那个废弃工地里,怎样?要将他带回家吗?”
林亦谋又笑起来。
“你……你……你对他做了什么事?”
“下来吧!我在你家门口等你,我要让你看看……”
林亦谋没有直接回答,也没将话说完,直接挂掉电话。
文粲慌得将包包丢下便冲出门去,一到楼下便东张西望,迎面来了两个青年,一边一个将他架走了。
他们走到了那个工地旁,林亦谋站在一辆中古车旁,向他招了招手,说:
“嗨!”
“喂!”
文粲挣脱那两个青年,冲向林亦谋说:
“你将希斯怎么了?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他这几天哪里去了?”
“啧啧!……你跟他可真熟啊!真是书呆子,一点都搞不清楚状况……”
林亦谋喷一口烟,然后将烟蒂丢在地上。
“……你又来了!我跟你说!希斯才不是深夜海滨公路的那个人!你不要…你不要……”
忙着帮希斯辩解的文粲,说着说着眼睛停留在林亦谋缓缓自车窗内拿出的十字弓。
“’……你要干嘛?”
文粲皱着眉问。
“现在就让你看看,看我的推测对不对!”
林亦谋架上了箭,那眼神令文粲起一阵鸡皮疙瘩,看着林亦谋笑了一下,然后朝着工地中心瞄准。
“……你……你要射什么?”
文粲非常惊慌,他可不想看到任何血腥的画面。
很快地,他在黑暗的工地中看见一个东西缓缓地自地上爬起来——是一个人!
“你……你要干什么?”
文粲惊叫起来,连忙冲过来想抢下十字弓,可是才起身便被两个青年抓住。
“书呆子!我一直跟你们说,你们就是不信我,现在看一看吧!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人!”
希斯自地上爬起来,他觉得自己晕头转向需要非常使劲才站得起来。
他睁开眼睛,看一下四周,正觉得陌生、狐疑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之际,他听见一声“住手”——
他还来不及搞清楚这一声呼叫的方向,突然觉得胸口一痛,他重重地往后仰去,倒在地上。
一瞬间,血喷得到处都是。
他被什么东西给射穿了胸口……一阵痛楚侵袭他的知觉神经。
“住手!你这个疯子!”
一个气极败坏的声音在风中隐约传来,希斯闻声,一旦知道方向,他的身形与意识同时到达——
“啪”地一声,不仅是文粲吓得往后跌倒,连死命抓住他的两个青年、在一旁的林亦谋都吓得脸色死白。
一个身穿长风衣、脸色青白、嘴唇下巴胸口都是血的青年站立在他们身旁的车顶上。
青年看起来摇摇欲坠,但却坚持站立,两只水蓝的瞳孔布满血丝,以森冷冻结的神情瞪视他们。
“天……天啊!他怎么……突然一秒不到就出现在……”
尖叫的是站在林亦谋身旁拿着箭的青年,他话还未说完便已然倒地,脖子上都是血。
旁边的人发出一阵惊呼,因为这个恐怖、如鬼魅般的人此刻正站在倒地的人身旁,而不在车顶上。
青年发出喘息的声音,因为每个人都看见他胸口的那根箭,那箭穿透他的胸膛,顺着箭流下一串串如水龙头自来水般的血。
“哇……哇……”
文粲身边的两个青年拔腿就要跑,金发青年一举手便抓住他们——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身边了,无声无息地在众人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移动身形,这些事仿佛是在时间的隙缝中所完成的。
要不是接下来文粲的一声叫声,这两人恐怕也变成尸体了。
“希……希斯?……”文粲哭喊着。
这一声叫唤让金发青年停止了动作,他转头看了看文粲,仿佛此刻才突然想起自己是谁一般。
“……文粲?”
接着文粲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那两个半昏的青年撞倒,没命地朝自己住处冲去,一路上嘴里不停大叫,叫些什么自己都搞不清楚。
主谋者林亦谋早先他们一步,躲进车子里去,一下子便开着车冲离现场,此时那个鬼魅般的人也早已不见踪影,留下两个半疯的青年外加一具倒霉的尸体待在夜里。
此刻,远处响起了警笛声……
文粲慌乱地不知试了多少次才将门锁打开,一冲进门立刻反锁,然后窝在角落猛发抖,抖得比七级地震还夸张。
此刻他感觉天气似乎冷了十度,连牙齿都跟着打颤……
他是鬼!
他真的是鬼!
他埋首在自己的膝盖间,全身都在抖动、流满冷汗。
——他真的是鬼!林亦谋说得没错!
人在胸口被射了箭,还能那样走动吗?
人怎么可能以那种看不到的速度移动?
那不是鬼是什么?
他抖了又抖,却无力爬起来给自己抓一条棉被来,可是他却被门外一个微弱的声音吓得弹跳起来一
“文粲……”
是希斯!他现在正在他的门外!
“……文粲……我受了重伤,你……能不能让我进去……”
“你……你….一真的……不是人类!……走…...走开……,,文粲颤抖着哭叫,隔着门宣布。“……文粲……”
希斯的声音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会死掉似的,他说:
“……Please……我不能这样去找……风貂,……P1ease……” “可是……可是……” 文粲全身抖个不停,他惊觉自己的眼眶都是眼泪。 希斯如果想进去,他还是进得去,推开一个用普通金属栓住的门,即使是现在的他——对他来说有如凡人捏碎一只蚂蚁,但他不能这么做,除非一….他不要文璨这个朋友了。
他得想办法求文粲让他进门去,因为他就要失去意识了,他全身被疼痛侵蚀、吞噬,血流得他满身都是,要不是有风衣包裹着,恐怕整个宿舍的长廊地上不只沾上那几滴血而已。
“……Please!文粲……”他隔着门低语:
“……Please……你想一….我有没有……害过你?……请让我进去……”
文粲原本心里很挣扎,这毕竟超过他理智所能接受的限度,但一听希斯这么说,他的心就软了。
希斯……别说没害过他,甚至可以说是这几年来所交到的好朋友中很特殊、却又迷人的一个!
“……Please - - - - -”
门外又轻轻地传来一声呼唤。
文粲抖着手开了门,看到希斯靠在门上,满是污血的手紧抓着身上的风衣。 “……进来吧!”
希斯费力地贴着门进入文粲的租屋,一进去便倒在地上,触目惊心的血洒得到处都是。
“希斯!”
文粲惊慌地想捧住他,但是这些举动都是徒劳无功的,他已经倒在地上了。
“……对不起……我弄脏了你的……房间……”
希斯侧躺在地上,脸色死白,双眼紧闭,近似耳语地说着英文——他已经无法思考语言的事。
“希斯!……我……我……我该做些什么?我……怎么帮你……疗伤?”
文粲惊慌地跪在他的身边。
“……让我睡一下……什么也不必做……箭我已经拔下来了……”
希斯没有睁眼,依然用英文说。
文粲跪在他倒卧的门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他还是有一点害怕,刚才情急之下想抱住倒下的希斯的冲动,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正失魂落魄地发着呆,希斯又说了:
“……帮我……联络风貂……好吗?但……不要让她……知道我……”
希斯没有说完,他已经失去意识了。
文粲知道他的意思,他不要风貂知道他的真相,只需告诉她——他平安无事。
文粲胡说八道一通,诌了一堆自己也记不得的理由,在电话里对风貂说希斯留在他这边夜宿,可是风貂是个非常敏感的人,她直觉一定出事了,文粲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搞定。
挂掉电话之后,他望着一动也不动的希斯失了神,一会儿他想起要火速趁天亮之前将走廊上的血迹擦掉,于是他跑到走廊最后面的杂物间拿拖把,将走廊拖了又拖,深怕光线不足没拖得透彻,又来回拖了几遍。
他总算气喘嘘嘘地回到房间去,希斯依然以相同的姿势蜷曲俯躺着,一动也不动。
他该不会……该不会……死了吧?
这个想法,让文粲本来就已经喘气不止的呼吸差点岔了气,他赶紧跪地,推着希斯那略嫌单薄的肩膀,将他整个扳正仰卧。
希斯丝毫没有动静,尸体般地任由文粲变换他的姿势。
文粲一阵恶心的感觉上涌,因为这个躺在地上的青年如同死了般没有血色……他的血流光了似的沾满全身的衣服,就连深灰蓝的牛仔裤都变成殷红色。
这一幕真是太恐怖了!!
“希斯……”
他担心他就这么死了……
对了!这个景象文粲有点熟悉……那个夜黑风高的夜晚…..那个滨海公路的梦魇……
文粲摇摇头,颤抖且慢慢地将希斯的风衣脱下,那些躲藏在风衣里的血水,如同奔流的洪水逐渐在地板上扩张,他手忙脚乱地用风衣裹住一部分血,装进旁边的塑料袋子里——
那风衣,就算进洗衣机洗个三个月、把它都洗烂了恐怕也洗不干净了。
他到浴室拿了浴巾与毛巾——所有吸水性能强的布、一桶水,缓缓替希斯擦拭。
脱掉他身上的衬衫,文粲看见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就在希斯的左胸前,小学生都知道那是心脏的位置!
“……我的天啊……”
他紧缩了一下,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深怕自己一时喘不过气先死一步。
费了好大的功夫、换了好多桶水,总算将那死人般的青年稍微清理,他也帮他擦了脸,因为希斯的嘴角、下巴与脖子全是血! ——他会醒来吧? 血已经不流了……总不会是流光了吧?! 文粲搬不动希斯,只好随便取一床被子盖住希斯——眼下这被子也要泡汤了!
他没有帮他换下牛仔裤,他手忙脚乱的程度跟他那颗拼命乱跳的心一样。 ’
但这不是他最担心的事,他想都没想到万一这个金发青年真的变成尸体,他该怎么对警察解释尸体躺在他的房间的理由,他想都没想这些!!
他只想到…..
“我不希望希斯死掉……”
看着动也不动的希斯……这个漂亮得有如不存在的鬼魅的青年,卸去全身应有的武装,毫无戒备地躺在他的身边,完完全全失去意识…一
或许……他真的将文粲当成朋友了…
文粲拭去自己眼镜上、脸颊上的泪,顺手将那些沾满血污的毛巾全都用垃圾袋装起来,看着自己身上也全是血迹,他去冲了澡,将衣服全换下来。
他该拿这件事怎么办?
走出浴室,文粲坐在希斯身边,恍惚地想着这几个月所发生的事,一切都像梦境一般……可怕却又不可思议的梦境……
只是,如果真的是梦,顶多醒来为它的荒谬会心一笑或不耻地一笑,摇摇头,然后像忘掉考试考个大鸭蛋一般地忘掉,可是……
这梦境却具体化、真的发生在身边呢?
他该拿这件事怎么办?
文粲在希斯身边趴下,双臂紧抱着希斯,将那美丽却毫无血色的容貌挽入自己的怀中。 他紧拥着裹着被子的青年,文粲的眼睛又再度湿润,他承认自己很害怕,害怕这个鬼魅……
但他更害怕他就此烟消云散!
他紧紧地拥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就像搂着亲人或女朋友一般……
这一幕若被人看了去,只怕要误会了。
他对着胸前的希斯低吟:
别死啊……
别死啊……
别死啊……这一定是梦!因为……他看到希斯蹲在地上。他……竟然在烤肉!——带着浓郁的血腥味。这一定是梦!“你要吃吗?文粲?”希斯拿着一根带肉的骨头,送到他面前。“……这是……这是什么啊?”他抖着手接过去。“我的肋骨!”希斯说。哇!——文粲惊声尖叫,坐起身来也不知道叫了多久——当他恢复意识后,他的嘴巴还大张着。
“……怎么了?做噩梦了?”
一个声音轻轻地在文粲耳边响起,他张着嘴循声转头端视……没错!正是希斯!
文粲差一点又尖叫起来——
对了!
昨晚……他竟然……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他惊魂未定地看着如昨夜一样侧躺着的人,并且这个人就枕在他手边,对了,他双手还抱着他……
“啊……啊……”
文粲一时觉得有点尴尬,要不是昨夜的事太过震撼,他恐怕要脸红起来了,此刻他满脸惊慌……
“你……你醒了?被我……被我的叫声吵醒的?”
什么无聊愚蠢的鬼梦?吓死人了!
“不,我早就醒了,怕吵到你,所以我没有爬起来。”希斯说。
阳光洒满整个房间,昨夜酌恐怖就像阳光中的雾气一样蒸发于无形,文粲的双眼一直停留在希斯的脸上,他早已经很习惯用这样研究的表情看着他,只是……今天的情况有点不一样,他到底想在那张漂亮的脸上找到什么呢?
“怎么了?文粲?”
希斯也看着他,说:
“你还在怕我吗?你都让我进来,并且陪我睡一觉,现在怕也来不及了吧?”
“我……没有……”
说没有是骗人的,昨夜的事不是梦!他亲眼看见他眼前的人胸口被十字弓射穿、血流一地、跑来找他求助,并且……他没有死!
文粲尴尬地站起身来,问:
“你……你好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