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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过阴门前三碗水(续)

风吹动门前那颗杏树的树叶,阳光透过层层树叶的遮掩,如同瀑布一样向下倾洒。

宁老娘蹲在杏树下的老井边上,一丝不苟的在为一家人清洗衣服。

宁老娘有着一头农村里少有的黑长直,年轻的时候不少帅小伙都因为这瀑秀发神魂颠倒,死乞白赖上门说亲的媒人都踩塌了宁老娘娘家的门槛。

可是宁老娘见都懒得见,让不少小伙伤碎了心。

为此,有人羡慕妒忌恨,乱嚼舌根说,“宁老娘是一只想飞进城里做凤凰的鸡,哪里看得上你们这些十里八乡家徒四壁的穷小伙”。把宁老娘的名声败的一干二净。

随着年龄慢慢变大,已经到了出嫁年纪的宁老娘在人们信誓旦旦以为中,选择了一个长相一般,条件一般,只是人老实的男人与其执手共度一生。跌碎了一地钛合金狗眼。

可笑的是,当年众多追求者中最不出名却是唯一坚持到最后的一位——宁老头,就这样喜从天降,轻而易举的拔得头筹,笑拥美人归。

阳光有点温热,宁老娘刚刚从井里打上一桶水来,擦了擦额头上的细密汗珠,没成想擦汗的右手一不小心碰到插在头上的发簪,这支宁老娘从娘家带来的翡翠簪子滴溜溜转着掉进了老井里。

“噗通”一声,只荡开了一圈小小的波纹。

宁老娘趴在井口看了半天,又气又心疼。也不洗衣服了,独自回到房间,关上门。

这个自从出嫁那天以后就再没哭过的倔强女人,这一次却是再也没忍住,轻轻抹了一把眼泪。

...

“娟啊,这翡翠簪子是你娘戴了一辈子东西,不值什么钱。今天你出阁,娘也没啥好东西给你,这簪子你收着,想娘了你就戴上。跟娘在你身边一样。”

“娘...”

说不出口的不舍和想念,纵有千言万语,你又何曾懂过一点点?

......

本来打算让宁老娘陪着宁十三去小王庄去看“过阴”的,可是宁老娘心情不好。宁老头心疼自个儿婆娘,咬咬牙便扶着腰带着脸色已经缓过来的宁十三去了。

还没有走出两里路,宁老头的嘴就没把门,被宁十三三下两下套出了话。

啥?要去小王庄?

宁十三瞪大了自己的钛合金狗眼,一脸不可置信的问。

宁老头狠狠的剐了自家儿子一眼:“你咋就这么没出息呢?咱这可是去找“过阴”的,是不科学不地道的!不能声张!”

“哦,可是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宁十三点点头又摇摇头,见宁老头像螃蟹一样扭着腰,闷头赶路,于是小跑到他前面。

蹲下身子,仰着头,问:“老头,既然你说找过阴的是不科学不地道的事情,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找?”

宁老头没搭理宁十三,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太直接。这个问题你知道不就行了,非得还要说出来!

...

小王庄比宁家庄要大上不少,整个村庄能有近五百户人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连村里都通了水泥路的大庄子。

其实前些年小王庄还没有什么,村口到镇子的路破破烂****宁家庄好不了多少。只是近几年从各地往小王庄跑的老板有点多,他们大都是来自城里和五湖四海的成功人士,香车宝马到了镇子上以后,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小王庄。

对于那些来自城里和五湖四海的老板们来说,小王庄大王庄什么的都是导航仪上导不出来的存在,要不是听人说这里有个极灵验的过阴的,尼玛谁会钻到这个穷乡僻壤里来?

不嫌蛋疼?

至于小王庄的水泥路,那完全是一个意外。

话说一次有几个一起的老板也来找小王庄,五个人五辆车开到镇子上,不知道哪位老板找了个三轮车司机问路。

“得,先生你好,就你这车它到不了小王庄,得坐我的。”

三轮车司机指了指几个老板的车,又指了指自己的车,笑得面若桃花,那叫一个灿烂。

这些个去小王庄的大肥羊,出手大方从不吝啬,平日里遇见一头那也是运气好,今天一下子来了五头,尼玛这不是要发的节奏?

五个老板回到车上唧唧歪歪一合计——轿车开不进小王庄咋办?也试着入乡随俗坐回三轮车?如此也好,就当体验一番乡土人情!

被问路的三轮车司机笑了,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老板问他五百大洋小王庄接送干不干。

我去,那是傻子才不会干的事情。

不过人家老板也说了,这五百块也不是白给,你今天这生意也别做了,我们办事你就搁外面侯着,啥时候出门啥时候就走,咱时间宝贵,分分钟都是几百大洋溜走。

三轮车司机拍着胸膛说没问题,几位爷您只要先把钱给了,咱这就给你开过去!说走就走!

几位老板一合计,留了个心眼。

先给一半,二百五;

回来再给你另一半,二百五。

可好?

三轮车司机可劲的点头。

好,极好,非常好!

于是双方就此达成共识,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后来的情况具体怎样知情的人不多,只知道那五个开了n年车的老板回到镇子上就吐了,身上的西装也脏的不成样子,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眼镜也不见了,额头上还破了一个大口子,流了不少血。

然后,然后听说那五个在三轮车上死里逃生的老板回来就杀到镇政府,大手一挥,说:给你们一个为老百姓办实事的机会。修路!我们买单!

再然后,小王庄的水泥路就修了,一直通到镇里。

...

“还真有这回事?”

宁老头瞪大一双快要凸出来的眼睛,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撇撇嘴说道:“十三啊,你这些故事都是听谁说的?人家能当老板的都是成了精的人物,哪里有你说的这么不堪哦!”

想到工地上经常拖欠工资的包工头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脸,宁老头就感觉自己要对天底下所有被称作老板的生物,保持最大的警惕!

“一个老阿婆告诉我的。喏,她说她就是这个庄子里的。”

宁十三努努嘴,宁老头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

卧槽,这不就是小王庄嘛!这犊子什么时候来过这里!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对这个庄子估计比自己还熟!

为了维护自己光辉伟大的父亲形象,宁老头决定带着宁十三直奔那户会“过阴”,很“灵验”的人家。可是常年在外面打工一年才回来一次的宁老头,哪里知道那户人家其实并不在小王庄的庄子里。

在小王庄里硬生生瞎转了半个多小时,宁老头腰酸腿疼实在是受不了了。于是他带着一脸悠哉悠哉哉的宁十三捡了一个阴凉的地方坐下。

“十三啊,你可知道你爹我为你操碎了心?你这病也不知道严不严重,等明后天,我这腰好一点,我就带你去省城做个全身检查。”

宁老头蹲坐在地上,四十岁的年龄能看出五六十岁小老头的样子。宁十三看了,鼻子一酸,扭过头去不愿再看。

“怎么了,十三?”

宁老头看宁十三抽了抽鼻子转过头去,还以为他在担心自己的病情。不由安慰道:“十三,你别担心。你爹和你娘昨天晚上都合计好了,不管你这是什么病,只要能治,咱就是倾家荡产都给你治好了。”

“那要是不能治呢?”

宁十三望着这个自己打小就喜欢喊他老头的爹,轻轻地问。

“呵呵。”宁老头有些不知所措的笑了一声,接着像安慰自己一样自言自语的说道:“怎么会呢?呵呵,小时候给你算命,连算命先生都说你命好!”

“我想知道。”宁十三不依不饶的问。

“你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还没想好,反正你娘说她是不活了。她要和你一起走,哪怕是去了阴曹地府,也要求着阎王让她接着照顾你。”

哂笑一声,宁老头伸出被太阳晒得黝黑的手臂,摸了摸坐在旁边的宁十三脑袋。感慨地道:“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现在想想真是...真是...唉,你要是有什么好歹,你娘肯定也活不下去,没有了你和你娘,我宁白首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呢?”

叹了一口气,仿佛一瞬间苍老好多年的宁老头锤了锤自己酸疼不已的腰,对坐在旁边的宁十三说道:“十三,来,扶我起来。看天色也不早了,帮你看完咱就回去。我有点担心你娘。”

宁十三看了眼前这个两鬓斑白,渐渐喜欢佝偻着身子,时常把手拢进袖子里的老头一眼,轻轻地扶了他一把。

“那个...老头,我和你说件事。”

宁十三挠了挠脑袋,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宁老头打量着小王庄的格局,犹豫着是不是该找户人家问问。可是找人“过阴”毕竟不是一件体面事,外地人还无所谓,他这隔不到十里路的本地人,如果被人知道了少不得疑神疑鬼乱说些什么。

点点头,宁老头毫不在意的说道:“什么事,你说吧。”

“我说了你别骂我!”宁十三得寸进尺。

宁老头何等精明之人,他不动声色的答道:“嗯,不骂。”

“老头,过阴的家不住在这里。”宁十三小声的说道。“咱早就过了...”

“嗯?你说什么?”

宁老头反应过来,抬手就给了宁十三一个爆栗。怒气冲冲的说道:“你小子为什么不早说!”

宁十三疼的眼泪在眼圈里直打汪汪,一脸幽怨的望着宁老头。

宁老头一瞪眼睛,说:“看什么看?你爹我说不骂你就不骂你!”

宁十三:“...”

...

“十三,过阴家在哪?咱赶快去吧。你娘说要是去晚了人多,就赶不上趟了。”

宁老头拍了拍宁十三的肩膀,施施然捋起衣袖,露出一片精壮的肌肉。威胁意味十足。

宁十三缩了缩脖子,嘴里模模糊糊嘟喃了一句。不情不愿的说道:“过阴门前三碗水,敬天敬地敬鬼神。往回走,门口长着大槐树的那家就是。”

宁老头得了指点,一马当先杀将出去。跟在后面的宁十三有点兴致缺缺,幽幽地说了一句:“她家养着一只大蜈蚣!好大的那种!老头,你确定要进去?”

“卧槽!这犊子说的都是什么?”宁老头被宁十三嘴里吐出来的这番话差点没吓尿。

“老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宁十三蹑手蹑脚垫着脚尖走到宁老头面前,鬼鬼祟祟的说道。

“求不说鬼话!”

宁老头一幅痛苦表情。

“通过我最近几天的发现,这过阴家绝对有宝贝!”

“很大很大很大的宝贝!”

宁十三做出一个夸张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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