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星光下的金竹林一片森然。
也许因为是地势较高的缘故,从风云洞的洞口往外看去,只觉得漫天的星辰尽收眼底,宛然触手可及。天贵木然地坐在风云洞洞口,靠着石壁,看着深蓝天幕中那数也数不清的繁星,清凉的山风带着竹林特有的清新之气吹拂过他的脸庞,让他忍不住贪婪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没有迫在眼前的兵戎相见,这该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夜晚,像极了和落雪在枫香寨看星星的那晚。
“落雪……”天贵的眉头微微皱起,痛苦的叹了口气。
忽然之间,天贵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温热之感温柔的覆在自己的肩头上,带来阵阵沁人心脾的甜香。他甚至感觉到了女子柔软的发丝挨近自己的脸庞时所触发的那种****之感。天贵心里一阵狂喜,那个埋藏心底的名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他猛然侧头,果然看见落雪温柔的依偎在自己的肩头,亦如当初!
天贵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贪婪地盯住了自己身边的人,生怕自己一眨眼,这个人儿就会消失!
靠在肩头的落雪显然觉察到了天贵的动作,也将自己的头抬起。
多么熟悉的充满笑意的眼睛啊!天贵近距离地看着这双眼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落雪却调皮的一笑,露出两个深深的梨涡:“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我……”天贵激动得不知所以,痴迷地想要伸手去触碰就在自己眼前的落雪。
落雪却一抬手,指着洞外的星空,说:“你看,山里的星星多美啊!”
天贵顺着落雪的手指向外看去,只见繁星满天,星空下便是山脚下黑色的竹海,脑子瞬间清醒,再着急着回头寻找落雪,只看见身旁潮湿的泥土和石壁,哪里还有落雪的影子?天贵如被蝎子蜇了一般地从地上跳站起来,痴痴地看了看刚才落雪出现的地方,又忙蹲下用手去摸那块泥土和石壁,希望能触摸到人坐靠过的温度。
正忙乱着,一直洞口附近看守的水鬼老七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见天贵这般模样,小声问:“大先生,丢了什么东西了吗?”
天贵又在地上乱摸了两下,他分明感觉到潮湿的泥地上还残留着落雪的温度,空气中也弥漫着落雪身上的馨香!于是他着急地转身,一把抓住水鬼老七的衣襟,压低声音厉声问:“人呢?她去哪了?”
水鬼老七丈二和尚摸不着后脑,警惕地朝四周看看,问:“谁?没看见有人进来啊!”他有些吃惊地发现天贵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不禁担心地问:“大先生,你没事吧?”
天贵这才真的如梦惊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控!他忙放开紧拽着水鬼老七的手,背转身擦了擦眼里的泪水,说:“我没事。”
“大先生,金南瓜来了!”水鬼老七有事忙着禀报,也不再意刚才天贵的失态。
金南瓜一直被分派驻守那个隐蔽在山凹中的小渡口,他此时上山来只能是因为金竹岭上下一直在等的张雨到了!天贵情知如此,忙转身问道:“噢,在哪?”
水鬼老七却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正坐在张风铺头打瞌睡的陈夫子。
天贵知道水鬼老七是什么意思。
张风虽然是金竹岭上的二当家,却常年不在金竹岭。外界只知道金竹岭上有张风这么号人,却很少有人得见真颜。当年张雨为了救中枪的张风绑了沈落雪和杨天贵上山,在放二人下山之时曾让二人保证不泄露自己的情况,否则金竹岭上下誓不与沈家干休。落雪与天贵当时不过是普通的平头百姓,只求平安,如此会招惹官非的事情自然不愿意去多管。等到天贵上金竹岭入了伙,更是不会去向官府透露张雨的情况了。如今张雨到了金竹岭,却先派金南瓜来报知消息,显然是顾忌岭上有陈夫子这个外人的缘故。
水鬼老七见天贵颇为踌躇,小心地提议道:“要不然……要不然用点迷药?”
天贵看了看陈夫子,想了想,坚决地说:“不用,你在这等着。”说完,走进洞内轻声地唤醒了陈夫子。
这一天对于陈夫子而言真可谓是惊心动魄,此刻这位老夫子真是身心疲惫,虽身处险境,但还是困倦得睡着了。
“有情况?”陈夫子刚醒,看见眼前的天贵,便紧张地问,人也几乎要站起来。
“没事,老师!”天贵温和地按住陈夫子的肩膀,让他依然坐下,自己蹲在陈夫子的面前,看了看还在昏睡中的张风,又回头对着陈夫子小声说:“是张雨大哥回来了。”
“张二当家?”陈夫子始终不忘自己的使命,又激动地站起来,“在哪?快带我见见。”
天贵也跟着站起来,面有难色地解释道:“张雨大哥虽说人称二当家,但从来不参与岭上的事,只求过个普通人的日子。这次之所以会回岭上,也只是因为面临着收编大事,张风大哥思念自己的弟弟……”
天贵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但陈夫子却已经明白了天贵是什么意思,他不等天贵说完,便问:“这么说张二当家的不想见我?”
天贵小声地说:“是。天贵是来请夫子回避。”
陈夫子将自己的学生上下打量了好一会,终于说:“好吧,我相信你,成全张二当家想当一个普通人的心。但愿他真是一心只想做个普通人吧。”
天贵如释重负,忙吩咐等候在洞口的水鬼老七:“老七,你带夫子到山后休息会。照顾好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