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沅这段时间颇为清闲.
夏碧仁忙着收编,但因为收编之事涉及到天贵,夏碧仁知道天贵是刘沅心中的一个疙瘩,很难解开,所以收编之事并没有太多的让他插手。
刘沅向来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什么国家大事啊个人前程啊皆不甚关心,所以对于收编,他倒是没有过多想法,谈不上支持或反对。但想到天贵,总还是心里不舒服,见自己小舅也不来问自己,索性也就什么都不问了。
这日一早刘文山和夏碧仁就出门,刘文山中午匆匆回来了一会又着急着出去了,午饭都没吃。刘沅猜可能是跟金竹岭收编的事情有关,这不由又让他想到了天贵和落雪,心里讲不清是恨还是痛,只觉烦乱不堪,吃饭吃借一点小事跟文英大发脾气,委屈得文英红了眼眶。刘太太知道刘沅是因为天贵而心里烦乱,也不好说他他,又怕自己一开口他脾气发得更大,索性不开口。
同在一个桌上吃饭的赫云却看不下去了,将筷子一搁,责备道:“表哥,你太过分了!不过是一点小事,值得你这么骂文英吗?”
刘沅也知道自己过分了,再看看文英红了的眼眶,心里很不安,这种不安更加剧了他的烦乱。他恼怒地嚷道:“你懂什么?吃个饭也能被你们烦死!”又觉得脸颊发烫,不好意思再待在在饭厅面对文英,便饭也不吃,径直回自己的小院去了。
刘沅进了自己和落雪曾经的卧室,在落雪的梳妆台边坐了好一会,摆弄着落雪妆台上留下的物件和书本,犹自觉得心里翻腾。便搬了把椅子坐在卧房的隔间处,用一块软布慢慢地去擦拭那挂水晶帘上的一颗颗水晶珠子,想让自己静静心。
擦了大半天,心绪总算平静了一些,正想喘口气,赫云却如一只受惊的小鹿般的撞了进来,带着哭腔说:“表哥,他们说有人把我爹打伤了!“
“什么?”刘沅吃惊,忙站起来问,“怎么会?”
赫云担心得眼泪直流:“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刚见文英难受,吃了饭便拉她上街,顺便准备去我爹那。不知道街上怎么就乱了起来。突然呼啦啦来了好大一群人,说要找我爹算账什么的。我还想赶紧去看看,走了半路就听说打枪了,我爹受伤了…你说我爹会不会有什么事啊?”
赫云这么一说,刘沅猜猛然觉察到家里很安静,见不到一个家丁的影子。“二娃子,二娃子!”刘沅冲着门口扯着嗓子猛叫,却不见有人答应。忙大步往家门外走去,赫云也跟了出去。
走到大门口,才看见二娃子和家里的一些佣人挤在大门口朝外看着什么,门外的人吵嚷着朝一个方向走去。刘太太也刚听得文英传了消息,从里院走出来。
“看什么呢?”刘沅走过去问。
佣人们赶紧埋头散了,二娃子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两个家丁,为难地说:“好像军营那边出了什么事,他们不让出去。”
“凭什么不让人出去!”赫云着急地嚷道。
“走!”刘沅拉了赫云就要出门,没想到却被门口的两个家丁拦住:“少爷,老爷刚派人来说外面乱,家里人不要出去!”
刘沅只当没听见,一把推开二人带了赫云就出去了。二娃子也小跑着跟了出去,还得意地冲那两个家丁挤了挤眼,以报刚才他们拦自己的“拦门”之仇。
刘沅走出家门的巷子,转到大街上,只觉得今天街上的人少了不少,但还有人不停地朝着镇郊的方向跑去。而下江镇的十几个团丁们却背着枪抱着手站一家茶铺门口看热闹。
“你们几个,这怎么回事?”刘沅走过去问。
“少爷”团丁们也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刘沅,突然见他出现在这一时没反应过来,吞吞吐吐地说:“镇上不少人说到军营去请愿,好像……好像打枪了!”
“那你们还一个个抱着手站在这?看戏呢!”刘沅怒火中烧,伸手在回话的团丁头上打了一巴掌,“赶紧叫上其他人,跟我走。”
挨打的团丁用手抱住头,嗫嗫道:“镇长发话了,说不让管!”
“什么?”刘沅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但他很快就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爹啊,你这可真是明着跟小舅干上了啊!”刘沅插着腰,用手摸着脑袋想到。一侧头,看见赫云正急的两眼含泪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赫云平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很少见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她这种模样竟让刘沅一时恍惚,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落雪。一股柔情瞬间从最心底涌起。他将手放下,对赫云说道:“你回家去!”
“我要去救我爹!”赫云执拗地说。
“你一个姑娘家去了能救谁?赶紧回家去!”刘沅语气却不容置疑,“快走!”
赫云见刘沅面色沉定,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仿佛换了个人,不再争辩,乖乖回头。
等赫云走了,刘沅对那几个团丁命令道:“赶紧跟我走!”说完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才发现只有二娃子跟了来,其它人都为难地看着他,没有动脚步。
“反了你们?我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刘沅大骂道,又对二娃子说:“二娃子,你去码头把所有的弟兄也都叫过来!谁敢不来,看我过后怎么收拾他!”
“是”二娃子脚不沾地的走了。
那些个团丁被刘沅这么一骂,倒都爽快地跟了上来。原来,刘沅这些年一直做着保安团的团总,掌管保安团。保安团里的团丁大多数都是与刘沅年龄相仿的后生。刘沅为人呼呼喝喝,骂骂咧咧,但对众团丁是极好的,没有什么少爷架子,做事身先士卒,带着一帮团丁上山打鸟,下水摸鱼,一副“混世魔王”的样子,但很得团丁们的拥戴。及至落雪去世,刘沅失魂落魄,整日酗酒,不言不语,更是好久没管保安团的事,大家都有点吃不准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是清醒还是不清醒。等到刘沅大骂了那么几句,这些团丁终于在刘沅身上又看到了曾经那个洒脱小爷的影子,一下子便又有了找到主心骨的感觉,他们怎么能不跟着刘沅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