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竞技
一时间，嘈杂的演武场上鸦雀无声。
“你！你竟敢……”一名教官爆叫着向我冲过来。
南松老师突然出现在我身前，抬手阻住了那名教官，又朝着横躺在地的巴萨指了指，捋髯微笑。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有十几名学生慌慌张张跑了过去。
不一会，裁决官从人缝里钻出，气喘吁吁跑过来，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了我好几眼，这才立正汇报。
“报、报告老师，刚才的一箭从巴萨学员的护颈皮甲射入，后颈挡板处穿出，紧贴着他的脖颈，不过，不过并没造成任何伤害。”
“那，巴萨现在这样子是怎么回事？”一名教官疑惑的问。对面的人群已逐渐散开，在这个角度，能够很清楚的看到地上那位大骑士面色苍白，双眼紧闭。
“我想，他是吓晕过去了……”裁决官小声说。
足足花了十几分钟，混乱的局面才渐渐平息，巴萨被人抬去校礼拜堂找牧师治疗。这家伙也真有能耐，直到被抬走都没醒过来，连我都有点佩服了。
“我宣布，本场骑士与弓箭手竞技的获胜者是：弓箭手——辰若羽！”裁决官高声叫道。
场地上再度静寂无声，一群群的剑士学员、候补刀手、见习骑士，要么低着脑壳不吭声，要么恶狠狠瞪着我，眼珠子似乎能喷出火苗子，仿佛我刚刚引诱他们吃了伊甸园里的智慧果。
“神啊，这是什么世道，骑士怎么可能在弓箭手面前败的这么惨？”一名学生喃喃的说，声音不大，但在悄无声息的场地上，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都清清楚楚。
一个阴冷的声音忽然从人群后方传来，“哼，巴萨这头废物的猪怎么能够代表真正的武者！辰那个什么若羽，我，莫多克·弗隆，以本学院第一天才剑士的名义，向你提出挑战！”
“轰~~”演武场上再度乱成一团，这位弗隆不愧是学校里的超级剑士，名人效应大的惊人。我转身望去，他一边满脸不屑的在两旁崇拜者递上来的小本本上签着名，一边慢吞吞踱出人群。身后还毕恭毕敬的跟着两个小弟，一个小心翼翼的捧着他的佩剑，另一个双手托着一面银镜子。
这位天才剑士的穿着也与众不同，上身一件花花绿绿的大褂子，下面是件红裤衩，头上顶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发髻，由几根绿丝线胡乱绑着，也不知这算不算绿帽子，反正怎么看都像个神经病。
可就这么个家伙，却无法让任何人小觑，他比我进军校只早一年，只一年半光景，剑术就从C阶初段提升至七段，在三个月前进行的帝国军校全国剑会期间，弗隆连败17人，轻松摘得桂冠，一时声名鹊起风头无二，被誉为“剑之天才”。校方高层一致认为，再过两年半，弗隆毕业评定的时候，他毫无疑问将破阶而出，踏入B阶剑士的行列，前途未可限量！
要知道，帝都平民军校建校三百余年，输送出的武者总计达五十余万，但毕业时便达到B阶水准的剑士、刀手、骑士，总共不足四百人，近三年来更是一个都没有，由此，弗隆简直成了“校宝”，他的功课都是由专门的教官单独辅导，从不参加集体操练，除了参与魔砂大赛之外，他在校园里极少露面，一旦现身必然引发一场骚动，没成想今天却出现在这里。
对了，这家伙同时还担任着毒网金蛛战队的副战队长，那可是魔砂大赛的三强战队，远非我的圣光战队所能相比。
弗隆的剑术自然有两下子，但跟剑术相比，他的另一项本事更了不得，也更出名，那就是：自恋。
据一名做过他几天小弟的学生私下里透露，弗隆每天照镜子的时间不低于3个小时，一面照一面喃喃自语，向镜子里的自己倾诉着无尽的倾慕与敬仰，那名小弟跟了他半个月，整整瘦了三十磅，就是因为整天看到这一幕，呕吐得吃不下饭。
这还不算，弗隆习剑时更加恐怖，往往在身随剑走、运剑如风的时候突然定格，保持着他所谓的飒爽英姿，然后让一个小弟取来镜子，以便他顾盼自怜，还威逼着其他小弟当场作画，将他曼妙优美的姿态素描下来，作为永恒的纪念。据说，“这才是真正的艺术，是属于全人类的最宝贵的财富。”（弗隆语）
虽说这样一折腾，学校的垃圾箱里废纸堆积如山，一时间“校园纸贵”，但成效也是有目共睹。从弗隆身边走掉的小弟大部分进了帝国画院，有几人的艺术天赋已经得到了御前大画师的认可。
征得我同意，南松老师很痛快的许可了弗隆与我之间的比武，一场新的较量开始了。
弗隆悠闲自得走入场地，宛若闲庭信步，立刻赚得了一片掌声。相比之下，已经张弓搭箭进入备战状态的我则赢得了不少唾沫和讥笑。
弗隆看了看天，看了看地，看了看周围，就是不看我。却听他轻叱一声，“镜来！”，一旁的小弟赶忙捧上银镜。
或许是在南松老师面前不敢太过放肆，弗隆只是对着镜子出了会神，最多也就是10分钟，大概打破了他照镜子的最短纪录，遂右手一摆，镜子就撤下去了。然后，他开始在场地上踱步，脸色深沉，目光深邃，似乎在思考什么高深的哲学问题。
周围的数百名学生，包括几个教官，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弗隆的表演，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我仍旧保持着引弓待发的姿势，箭尖冲着大天才的脑门，这个家伙太讨嫌了，我暗自拿定主意，一定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南松老师轻咳了一声，弗隆这才满脸不情愿的结束了演出，他左手扶了扶头上的发髻，右手平伸，大喝一声，“剑来！”
比武开始了。
一握住剑柄，弗隆突然象是换了一个人，邋邋遢遢的神色一扫而光，眼神里充满了狂热和渴望，那是对剑的狂热，对战斗的渴望。
他的剑幻化出一片青蒙蒙的光影，逐渐把他笼罩在其间，光影越来越浓、光色越来越重，弗隆的身影在剑光中缓缓隐去。
震天价的喝彩声从场地两旁响起，弗隆的小弟连嗓子都快扯破了，那些低年级的学生，特别是初段、二段的剑士看的更是如醉如痴，几乎就要顶礼膜拜了。
我弯弓搭箭，仍旧保持着10分钟前的姿势，不动。
“什么剑之天才，年青一代中最有希望进入B阶的剑士，装腔作势本事倒不小，原来只有这点实力！”我在心中不屑的想着。
当我运起灵目的时候，对面那片浓厚的青色剑光立刻潮水般消褪，映射在我眼里的，只是弗隆笨拙的挥舞着他的长剑，左一下，右一下，拼命遮挡着自己的身体，样子是那么可笑，那么徒劳。
那些剑光之间存在着无数缝隙和破绽，缝隙是如此之大，就算让我扔进一截老树根砸在弗隆脸上，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况且，我需要做的，只是让我的羽箭穿过那些巨大的缝隙。
我的箭迟迟没有射出，弗隆大概认为他的防御固若金汤水泼不进，令我无从下手。他长笑一声，双脚轮番在原地踏了几踏，整个人像风一样卷了过来！
剑光大盛，转瞬已耀亮了我的双睛，“剑之天才”离我只有咫尺之遥！
观战的人群已经沸腾，为弗隆加油助威的声浪几乎冲垮了校园的围墙。
我右手一张，弦声清脆，羽箭射了出去。
华彩般的剑光登时熄灭，弗隆惊呼一声，双脚已然离地，身体向侧后方倒飞而去。
我的箭恰好嵌在他头顶的发髻上，将他整个人带离了地面。
存心让这个天才吃些苦头，我在这一箭上倾注了三成的灵岚，弗隆虽然天赋过人，但毕竟只是一个尚未修炼出斗气的C阶剑士，又岂能与之抗撷？他就像一只系在竹竿上的癞蛤蟆，毫无抵抗之力，任凭呼啸而过的羽箭将他带向远方。
羽箭划过了三十余仞的空间，“噗”的插在了演武场外缘一颗老树上，距离地面足有两仞多高，挂在箭下的弗隆手足挣了几下，便不再动弹，嘴唇青紫，面无人色。
整个演武场忽然像墓地一般安静，那些呐喊与欢呼在同一时刻戛然截断，黑压压围观的人群没有一丝声响，好多人大张着嘴巴发不出声音，身体保持着前一刻的姿势，仿佛中了定身术。
那些射向我的几百道目光里，充满了惊疑与诧异，甚至包含着…恐惧。那种眼神，似乎是在注视一只刚刚破土而出的超级怪物。
如果说，我适才一箭射晕草包巴萨，虽然出人意表，但并不能服众；那么，我再度一箭射飞弗隆，则让所有人无言以对。“剑之天才”的名号可不是垃圾箱里捡来的，倘若有谁觉得弗隆徒有虚名，那就请他去跟帝国军校全国剑会上败于弗隆剑下的17名对手过过招，假如回来的时候没有缺胳膊少腿，再嘲笑弗隆也不迟。
“铛啷啷……”几柄刀剑与长枪从几名脸色苍白的学生手里划下，滚落地面。人群悚然惊醒，嘈杂的吵闹声再度笼罩了场地，弗隆的几个小弟跑向那棵树，却不知怎么才能把他们的老大从箭杆上摘下来。
我默默收起了弓，孤零零站在场地中央，等待着裁决官宣布本场比赛的结果。趁此闲暇，我的视线投向人群，希望能看到南松老师的身影，然而却遍寻不见，老师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是不是，我做的有些过分了？”我忐忑不安的想，“南松老师让我专注于刀枪剑，完全是一片好意，是对我的关心。我不同意他的观点也就罢了，还在这么多师生面前大肆张扬我的箭术，用最大的优势打垮了一个剑士和一名骑士。我这样做是什么意思？就是为了证明我是对的，而南松老师是可笑的吗？说的难听些，我这是故意驳老师的面子，让他当众出丑……”
“我宣布，弓箭手——辰若羽获得本场比赛的胜利！”裁决官用变了音的嗓子宣布了比赛结果，我微微躬身示意，回身向场地外走去。人群如潮水中分，退向两旁，为我闪开了一条通道。一些校园追星族捧着已经撕掉弗隆签名页的小本子，犹豫着是否该更换偶像；更多的学生则目光呆滞、神色沮丧。我闪电般的两箭，彻底动摇了他们对自己所修习的武道的信心。
突然，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在演武场上方响起。声音不大，但传进每个人耳朵里都隆隆作响，而它所表达的内容，更是把所有人都钉在了原地！
“尊敬的弓箭手辰若羽先生，我，舒伯特·南松，以一名剑士的名义，向你提出挑战！”
我蓦然回首，十仞外的场地中央，一袭灰衣的南松老师仗剑而立，犹如一棵屹立于万呎高崖绝顶的苍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