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一直在昏迷中,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中的情形诡异而无序,让他有些魂不守舍。他梦到了只留有一丝记忆的父亲,在微笑中注视着他……又仿佛见到了母亲,正好在为他打点到省城读书时的行装……他又象是进入了一条长长的黑暗隧道……眼前有了一些光,好象那是出口……他向那光亮处奔去,但又一直到达不了……
伴随他的还有一阵阵的痛处。
痛!让人痛不欲生的痛……
最后,他他感觉自己象是又回到了母亲的*中,有东西牢牢束缚着他,让他感觉不到自己躯体的存在。只觉得这个身躯已不属于自己。
只要自己轻轻移动一下,那疼痛就会如影随形般直入脑髓。
我还有痛觉……
那么……自己还没有死……
杨一猛的一下子醒了过来……他努力的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一根布带恰好盖住了双眼。他只能感觉自己是在一张软软的床上,还盖着一床被子。身上也不知被什么紧紧绑缚着,手和脚没有一丝活动的空间。除了头还能转动一下。
还好,办事效率低下的官老爷们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
杨一的思维还停留在被已经减速的火车撞上的那一刹那。奔腾的火车象一柄大锤重重敲在身上。可笑的是,杨一飞下铁路桥的那瞬间,想的是自己还没有娶上媳妇,就这么挂了,它妈的白来了这世上走一遭,真有些不甘心。
这下好了,自己出名了,领导会把自己调到一个大城市的火车站吧……最好是不要距那个县城太远,不然自己刚刚开始的“爱情”就要吹了。
心情大好的杨一盘算着自己能在这次救险中得到多少好处,这时,门吱的一声打开了,一道阳光射向了床上。
“%^……^%&………¥•;#…¥•;¥•;•;%…•;”一个男人声音传来,但是说的话杨一却听不懂。
好家伙,外国人也!
杨一心中有了一丝感激。那些官僚终于做了一件好事,还请了外国专家来治疗我,乖乖妈也,这可要花多少钱呀,不行,我得起来。
杨一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是他被捆得象个棕子,那能起得了身。
“#•;¥%¥……*……##¥%……%”一只大手按住了他,使他仅有的一丝力气消散得无影无踪。
好吧,就这样,我不管了。好歹我也算个英雄吧,享受一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不,还是你们不要我起来的。国外的补品我还要吃上几大盒。那个叫什么花旗参的美国货,听说很贵的,老子也要来上那么点,不然,这车可是白撞了。
不行,还得叫领导给我搞上个带敞篷的小车,披上红花,敲锣打鼓沿着省城的大街来上这么一圈……哈哈,想不出名都难呢,到那时,吃香的,喝辣的,好不快活……
杨一睁着双眼,花花肠子正盘算着。虽然看不见外面的情景,但他也能猜测单位上已经在准备庆祝自己康复的事了。
正开心哟,眼睛上的那条布带被人抽去了。
阳光有些耀眼。弄得双眼十分难受。杨一紧紧的把眼皮子收缩着,赶快闭上眼睛。好一阵没能再次睁开眼来。
一会儿,眼中的刺痛淡去了许多,杨一慢慢的放松眼肌。终于能够再一次见到了久违的光明。
眼前是什么人哟……
印入杨一眼帘的是一个白胡子、白头发、白皮肤,穿着一身白大褂的一脸和蔼,人畜无害的老家伙,正探头探脑地注视着杨一。他见杨一睁开眼睛,脸上充满了喜悦和兴奋。不用说,这人是从国外请来的专家了。
杨一冲那老专家笑了笑,说了一句:“您好”。
嗯,好久没笑过了,杨一自己都觉得这笑有些僵硬。
“啊!我的圣母玛丽亚,您终于醒了……”
站在杨一床边的正是夏城的医官约文,见到杨一正骨碌碌转动双眼盯着自己,由衷的发出了一声赞美。
至于杨一说的那一句您好,被约文下意识的过滤了。
但是听在杨一的耳朵里面,就成了一些狂喷的……¥¥%%##•;•;……。
约文也瞧见了杨一眼中的困惑,这才回过神来,原来这个东方来客听不懂自己的语言。
约文回过头,叫了声什么,一会儿,一个魁梧的汉子走了进来,见着杨一转过脑袋正瞅着他傻笑,有点诧异的魁梧汉子也冲杨一笑了笑,和约文说了些什么,又急冲冲的出门了。
约文是在吩咐那汉子去做什么吧,杨一想。
“不对啊,怎么那汉子穿的衣服那么像古代西方世界的游侠呢?难道现在西方流行复古吗”?杨一不解的在腹诽。
约文拿过一把剪子开始帮杨一解开身上缠绕的布带来。剪子的刀尖不时轻触杨一,让他感觉到这还算真实。
随着布带一层层的剥离,杨一的手开始能够动起来。虽然还有些吃力,但力量一点一点的恢复过来,让杨一一颗高悬的心方得落下,最好是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如果缺胳膊少腿儿,那英雄的日子也不太完美。
缚在腿上的最后一根布被约文剪断,杨一也脱离了多日来象蚕蛹一样的生活。动了动双手,又动了动双腿,还好,除去有些脱力之外,其它没什么大问题。
杨一只能用感激的眼光注视着约文,他想对方也许听不懂自己说什么。约文也坦然接受了这满含谢意的目光。医者父母心,对于约文来说,一个患者的康复比什么都重要。
一个穿着布衣的少女端了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个碗。少女把托盘放在几上,向约文行了一礼,退出门去。
这是吃的吧,杨一想。
约文端过碗来,用里面放着的汤匙拨了拨粥,舀起半匙,吹了吹,向杨一嘴边递过来。
这怎么行呢,让一个可以做自己爷爷的人喂自己吃东西,杨一说什么也不愿意。他可是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新时代的四有青年能够做的。杨一一欠身,坐了起来,嘴里说着:不行、不行,伸手就要接过老人手中的碗。
约文一下子被杨一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过心里也释然了。不管是有多重的伤,在床上躺了三个月,都会好起来的。
惺惺然,约文把碗递给了杨一,并将汤匙交到了他的手上,杨一的肚子在香味的剌激下开始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不管三七是不是二十一,吃了肚不饿才是硬道理。杨一吃着粥,心里愉快地偷笑。
杨一呼哧呼哧几下就把一碗不多的粥拨拉到了肚子里,也不管自己吃像是否惊到了老约文。反正天大地大,肚子最大。这时候,那有这么多心思去在意个人形象问题。
吃得意犹未尽的杨一端着个空碗,盯着约文。那意思不用问也知道——我还没吃饱呢!
约文笑眯眯的摇了摇头,一个吃了三个月流食的人,是不能一下子吃得太饱的。
两个人就这样你瞧着我,我瞧着你,相互之间也都没有说话,不过两人同时的一阵大笑解决了此时的尴尬,在任何一个国度中,笑容都是一种很好的传递信息的介质。
更可笑的是,杨一此时还蒙在鼓里,意想天开的以为自己已经被救,还得到了外国专家的治疗。真实的情形是——他在撞下铁路桥的一刹那,被不知名的原因传送到了这个未知的爱琴大陆。小官帕来发现的那个流浪者,就是凭空出现的杨一,那个摔坏的信号灯殘片,也被误认为是他要饭的器具。
由于杨一所具有爱琴大陆所独有的黑发黑眼睛,被一众夏城大臣认为他可能是东方大陆的来客,在他的身上可能存在东方大陆的秘密。有着对未知事物好奇的人类本性的爱琴人想当然的,把杨一当个宝一样的供起来,用最好的药和最好的医生(老约文)为他治疗。还把杨一安排到了最好的客驿住着。这可是只为城主和主教级别的贵客所准备的客房。
当然,如果杨一真的知道到达东方大陆的海上航线,那么,他的存在不亚于发现了一个天大的金矿。夏城的付出将得到丰厚的回报。
同一时间,夏城城主约翰的城堡。
城主约翰的城堡没有建在夏城城区内,而是建在约翰郊外一个红树林的边缘,距夏城有一沙漏的车程。
这是一个精致的城堡建筑。说它精致是指和它同类的城堡来比较的话,它算得上是精致了——它只有四层,高不到三十码,宽不过八十码(一码且当它=现实中的一米 作者注)。全是大小相当的青条石头堆砌而成,顶上设计了几个箭塔,但是它的装饰成份要大于它的作战功能。不过,城堡用了臂粗的铁条作为窗户的栅栏,里面全部嵌上了价值十分惊人的玻璃。让人不得轻视里面所住的人的身份与地位。
城主约翰正在城堡一个房间里接见从杨一处出来的那个魁梧大汉。从这个房间的布置来看,这是城主的书房。十月的阳光从窗户照了进一,给这个依然用青石修葺有点阴郁的房间带来了些微温暖。房间的一面墙壁放着一个大大的书橱,里面放满了各种书籍。房间的正墙上挂了一个约翰家庭的飞龙图腾,放开双翼的巨龙口中喷火,目露狰狞。一个爪子上抓着一把象征英雄荣誉的宝剑,一个爪子上抓着一架象征公正公平的天平。
“阿德,说说那个东方人的情况。”
城主约翰坐在一张黑幽幽的书桌前,看着手中一本年代久远的书,头也不抬问道。书桌上面,还堆了一沓大小不一的书。
这个魁梧的汉子叫阿德,是城主忠实近卫中的一员,由于对城主忠心耿耿,被约翰刻意派去留意杨一的情况。
“我尊敬的城主大人,那个东方来客已经醒了,医务官约文正在为他检查。按照约文大人的话来说,那人已没有大碍。不日,属下就可以带他来见你了。”阿德恭恭敬敬地说道。
“如此甚好……”约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夸奖阿德说:“劳你这三个月来有心了,好了,你先回家去瞧一下,明天回驿站吧。”
“谢谢城主大人,我先回驿站,把事安排好了再回去也不迟。”阿德心中高兴,但还是要在回家之前把自己的工作交代清楚,看得出来,城主大人对那个东方人很上心,如果出了什么差池,阿德也没法向城主大人交代。
“这样也好,你先去忙吧,维哈德,帮我送阿德出去……”约翰叫到。
维哈德从一个黑暗中闪了出来,向约翰一礼,“好的,尊敬的大人。”随之把阿德引出了门。
城主约翰目光又落在了那本古书上。这本古书就是用来自东方的绢纸装订的。他经历了上百年,还是能保证字体的完好。书中详细的记录了一百多年以前爱琴同东方大陆商船的那次交易。
约翰自从那次议事之后,专门寻找到那次交易的官方记录。
那次交易,也是爱琴大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交易。所交易的货品价值相当于爱琴金币一千八百万枚。如果放到现在,那就更是一个天文数字。这何尝不让约翰动心。东方大陆那迷人的丝绸,细如处子皮肤的瓷器,现在都是价值连城的收藏品。而那些因为种种原因而遗留下来的装订精美,印刷清晰的书也是城主的最爱。虽然不清楚上面写了些什么,但是闻着那墨香,城主都有些陶醉了。
如果能够与东方大陆建立长期贸易往来,那么夏城的将来不是现在所能比拟的。
我一定要把握这次难得的机会,让夏城走向一个更高的辉煌。约翰放下手中的书,在房间内踱起步来。
希望,那东方来客不会让我太失望。
望着墙壁上挂着的家庭徽章,约翰心中又开始翻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