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一,天晴不热,有风不大,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泗水城,坐落在泗水之西。涓涓的河水从东而来,那里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泗水河是最好的母亲河,千百年来从未决堤,无论干旱还是洪涝的年头,她一直静静地哺育着这一方儿女。
泗水河是最好的护城河,波光粼粼的河水徐徐流淌,流进泗水城的暗渠,带动城中的机关,保护着这座古城。
皇甫震天站在泗水城高高的城墙上,面色凝重,在他身后是大凉红底金色龙纹的大旗迎风招摇。
一身金龙黄袍,一顶黑龙王冠,手持轩辕古剑,皇甫震天还是当年的气宇轩昂,只是也不知道是因为岁月流逝还是因为大敌当前,他到底还是有了几分老态,早已不复当年的英气勃发。
百越王是华夭或者说是塔贝卡的母亲,名叫妲姒。那是个真正厉害的女人,以一介女儿身带领百越之地各个部落,本身就是一种值得骄傲的事情。
古时有美女妲己和褒姒,可谓是倾国倾城的红颜祸水,如今的百越王她叫妲姒。然而,她并没有二者的美貌,却有二者加之尚不能及的狠辣。
妲姒或许并不漂亮,又矮又小又黑,但是谁也不得不承认她足够聪明足够果决足够狠厉,她是天生的王者。
妲姒赤着脚,头发编成一股股小辫子,上身一件彩色的无袖小衣,下身穿只到膝盖以上的彩色短裙,身上脸上绘满了彩色的图腾。
明明是那样又瘦又小到几乎连存在感都没有多少的女人,然而蚩尤大旗竖在她的战车上却毫无违合之感。
在妲姒身边站着的是华夭,她穿了一件绘满桃花花枝的红色裙子,披着桃粉色的披帛,画着桃花妆,手里依旧捧着那把蓝光萦绕的古琴。此时此刻的她,看上去就像是彻彻底底的中原人,再没有一丝一毫苗人的气息。
气氛沉凝,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但是谁都知道,大战已经一触即发。
明明还是天朗气清,却偏生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最先开口的竟然是华夭,这是谁也始料未及的。只见她甜甜一笑,对着城墙高声喊道,“子枫,我来求亲了!虽然不是亲自到京都,但见到了你的父皇,也算是当着他的面了!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
一道人影跌跌撞撞地跑上了城墙,却不是皇甫子枫,而是皇贵妃舞倾城――皇甫子枫的生母。
舞倾城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绝对不是什么空穴来风。纵然她此刻衣衫粘灰、面容脏污、发丝也凌乱不堪,但往那一站,光是气度和姿态就已经让人浮想联翩。
往城墙一站,舞倾城开口说道,“我的皇儿马上就要与王家的嫡长女成亲了,你还是不要再多做纠缠的好!”
到底是大家闺秀出身的皇贵妃娘娘,哪怕是气急了,舞倾城也还是好言相劝。
华夭继续喊道,“子枫,你出来见见我,就见见我好不好?”她的表情有些伤感,但还是能看见殷切的期盼。
舞倾城皱了皱眉,但到底没有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只说,“塔贝卡公主,如今百越大军兵临泗水城下,从跨过红河谷到兵临泗水城,一路上皆是踏着我大凉子民的骸骨。皇儿身为皇室之人,自小长在大凉之中,若是此刻答应你的要求,如何对得起为家国而死的大凉子民?你口口声声喜欢皇儿,如今的行为又到底将他置于何地呢?”
舞倾城好涵养,但是显然妲姒并不是,她大声喝道,“你这女人好生啰嗦!我女儿看上了你的儿子,那是你儿子的福分,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女儿愿意以江山为聘,那是看得起你儿子,识相的话就赶紧让你儿子出来,否则我百越的好男儿就踏平你这泗水城,亲自抓他出来!”
“你……”舞倾城被她的话气的不轻,“你”了半天才说道,“百越王这话好没道理!这江山都是我大凉的,你们母女以我大凉的江山为聘,有什么权力这样做,可曾问过我大凉是否同意?”
“别和我说那些没有用的!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本就是这世界的规则,我们百越强于你们大凉,那我就有权力!”妲姒大声说道,目光凌利。
舞倾城无语,遇到妲姒,有一种秀才遇到兵的无力感。
看见心爱的女人被说的哑口无言,皇甫震天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住了舞倾城,怒声道,“百越王,朕念你是个女人,本不欲与你计较,但你步步紧逼、咄咄逼人,置我大凉国威于何地?”
“大凉国威?什么国威?大凉的国威就是让你在这里威胁我一个弱女子吗?”妲姒反驳道。
皇甫震天再度上前一步,“我大凉乃泱泱大国,岂会欺负你一个女子?”
“泱泱大国?哈哈,真是笑死人了!泱泱大国会被人家连下数城?泱泱大国会被人家兵临城下?”妲姒放声大笑,声音里满是不屑的意味。
“妲姒,你欺人太甚!如此,就休怪朕不留情面!”皇甫震天恼羞成怒,拔剑出鞘,大声喝道,“战!”
“要战便战,何必废话连篇,难道我会怕你不成?”妲姒重重地一脚踏在战车上,发出沉闷却巨大的声响。
随着她这一脚踏落,蚩尤大旗在她身后迎风而展、随风招摇,发出烈烈声响,就像是最好的幕布,化作壮烈的背景。
华夭气的跺脚,娇声道,“娘,你这是在干什么?他们是子枫的父皇和母妃啊!”
“你还知道他们是我的父皇母妃?那你可知道大凉是我与万千百姓的家园?”有人一步步踏上城墙,仿佛有桃花在他途经的路上一树树盛开。
皇甫子枫似乎瘦了一些,但更多了一丝清雅,就像是腊月的松柏般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