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梨这一昏迷,就昏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长安谷可谓是人心惶惶。人心的恐慌,连那孩子出生的喜悦也没能冲淡其一分半分。
但到底,白若葵还是守口如瓶的,众人虽然担忧,忧的却不是那一颗孤零零的梦魂果,而是什么人悄无声息地伤了白若梨又差点毁了梦魂树。
白若梨醒来时,是黄昏时分,白若竹正站在她的床边。
他手里捏着一只通灵纸鹤在随意把玩,因为逆着光的缘故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只能看见金属面具变成一片暗色。
下意识地,白若梨睁开一条缝的眼睛又快速地闭上。
白若竹将纸鹤扔到她身上,冷声道,“醒了就起来!如果真那么喜欢躺着,我会让你永远起不来!”
明明他早已打不过自己,白若梨对于自己的六哥还是有一种本能的惧怕――这种惧怕来自于当年被他扔到大荒山去陪穷奇的惨痛经历――可以说是由来已久,早已经深入骨髓。
听见白若竹的话,她腾的从床上坐起,小心翼翼地问上一句,“六哥,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事,派人传个信,我亲自到你那去聆听教诲就是了。”
这话说完,连她自己都暗自“呸”了一口,很是唾弃自己的狗腿子行为。
白若竹又是一声冷笑,他说,“你自己做了什么,还用得着我提醒吗?”
白若梨一惊,盯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猜测道,“六哥此举,可是为了……为了那梦魂树?”
“呵!”他也看着她,眼睛在不甚明亮的光景里亮的让人心惊,他说,“那些小事自然不用我操心,尊主夫人可正提了菜刀扬言要砍了你呢!多少年没见了,七妹这闯祸的能力倒是没变,风采不减当年啊!”
她半坐在床上,他俯身站在床边,由于视角问题,倒越发显得他高高在上、居高临下,她一下子便落了下乘、矮了人家何止一星半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需要仰视的角度,白若梨竟然没由来的一阵心虚,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她说,“我觉得四嫂挺温柔的,干不出那种事来。”不过那声音实在小的可怜,连她自己都觉得透着股心虚的劲。
“温柔?”他把这两个字放在嘴里面细细地咀嚼了一遍,突然就笑了起来,不是平日里嘲讽的冷笑,而是那种听见开心的事后发自真心的笑,他继续说道,“尊主夫人若是听见你对她的这番评价,说不得就真的不砍你了!”
这人!白若梨气的不行,却也只能暗自咬牙。在她看来,白若竹此举就是对她的无声嘲讽……不对,是有声的!他是赤裸裸的在讽刺自己!他刚才笑了,他就是在嘲笑自己,就连他说话她也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阴阳怪气。
白若梨没说话,不过连她自己都知道此时脸上的表情多半是狰狞的。
白若竹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怎么?七妹可是闯的祸太多了?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一桩了吗?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
“别!”白若梨也是动了真火,摆手道,“你可别提醒我!说不得我自己想一想,有个十年八载的,也就想起来了。不过,我恐怕是要一直住在长安谷了,到时候六哥也别嫌我烦,谁让我闯的祸多呢!总得给我时间慢慢想一想不是?”
“这事不急。”白若竹竟然破天荒的语气十分温和,“长安谷这么大,还能没有你住的地方不成?不过,我记得你最是闲不住,总是喜欢出谷闹腾。”
她心说:你确定自己说的是我?莫不是我还有这白日梦游的习惯不成?六哥,你倒是栽得一手好赃!
他又说,“不过,那也无妨。此番你只需留在谷中好好想一想,就是真的回忆个十年八年的也不用担心!怕你无聊,我明日便亲上大荒山带一头有翅膀的老虎回来与你作伴。我记得,你小的时候,最是喜欢同它们玩耍了!”
明明他的语气十分和善,甚至还带了些温柔,白若梨却觉得仿佛置身冬日的极北之地,让人遍体生寒,又或者是身处妖族大军之中,感觉整个人被阴寒的恶意氛围包围着。
下意识地咬住下唇,直到腥咸的血液充满口中,她才猛惊醒,不动声色地低头,敛了眉眼,说道,“时间久远,我怕是想不起来了。我哪里做错了,六哥既然来了,直接告诉我就是了。”
“都是这么大的人了,家也成了,孩子也有了,怎么还是这么毛毛燥燥的?嘴可是咬疼了?”白若竹在床沿边坐下,说出的话自然而且亲昵。
跟谁俩的呢?!六哥,我们不熟!真的还没熟悉到这种可以让你坐在我床上的地步啊!白若梨暗暗生着闷气,恨不得将鞋底子甩在他的脸上。
不过,貌似这种行为可行性并不高,毕竟自己在床上,他在床边,自己要拿鞋必然会被他发现!
她揉着因为起身而滑落到膝盖的薄被,难得放低了姿态,撒娇道,“六哥……求求你了……告诉我嘛……拜托拜托了!”
白若竹这个人,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有些软硬不吃,不过只要你说点软话,他也就下不去重手了。
果然,他只是冷哼了一声,就说,“这纸鹤是傅九云传来的,邀请他的月娘妹妹去焦州一趟!”
“就为这?”白若梨倒是有些惊讶,他这般步步紧逼,竟然只是因为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听出了她话里的不以为然,也不见他多么恼火,只是说,“你最好看看他信里的内容再说!焦州的孟家,可不是什么软柿子,谁都可以上去捏一把。你若是存了这样的轻视之心,还不如在谷里呆个十年八载,也省的我还得为你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