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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同事眼里好团长

讲述人 孙玉彬

银川市秦腔剧团书记

柳萍是以优秀青年演员的名义调到银川市秦剧团的,虽然她那时候已经获过很多奖,但团里演员较多,五六十号人,过去老同志的想法不一样,争着演戏,论资排辈,因此新来的柳萍上台演出的机会并不多,仅有的角色也是跑跑龙套而已。

谁都知道,作为特殊人才调进来,却演不上戏,这种滋味不好受。柳萍的性子也不服输,跟那些老师傅经常因为演戏而产生矛盾。无望之下,柳萍下海经商,虽说荒废了几年,但经受了市场经济的冲击,我倒认为这是好事。

后来新团长罗晓英上任,对她比较重视。利用三年多的时间,给柳萍排了《杨门女将》《窦娥冤》《狸猫换太子》《穆桂英休夫》等精品戏。

我记得排练《杨门女将》的是西安青年导演何红星,秦之声的总导演,比柳萍大一岁。由于排练的过程中,强度过大,导演要求又太过于刻薄,导致柳萍有强烈的情绪抵触。她找到何导说,我不演了。那时候她自己觉得不错,但导演认为不够,后来还是导演下工夫把她说服了。结果《杨门女将》这出戏作为自治区四十大庆献礼剧目在人民会堂演出,得到了文化部副部长潘震宙的高度赞扬:“没想到宁夏还有这么好的剧团。”

1998年的时候排《狸猫换太子》,团里专门从甘肃请来了王馥生导演,目的就是要打造成精品,这出戏前前后后一共改了一年多。到了2000年才算真正出品。

就我个人而言,非常喜欢的就是柳萍演的这个戏。在这出戏,刘妃是二号角色,柳萍却把人物形象刻画得非常到位。那种奸诈、狠毒却又高贵的气质,非常吸引人,尤其将内心的感觉与刘妃本身的社会地位,拿捏得刚刚好,就凭这一点,我能认定她就是好演员。这正好验正了我们的行内话:角色没大小。

我和柳萍认识很早,1989年我们就认识了,当时我才二十岁,她二十一岁。后来我们的关系一直比较好,在团里也是很好的搭档。

当然了,工作中也发生过矛盾,但都会被我们一一化解。记得有一次,我们为了职工的事情,吵了起来。后来还是柳萍主动跟我承认错误。这让我很感动。

讲述人 白大平

银川市秦腔剧团副团长

柳萍性格的优点和缺点很明显,这在某种程度上影响着她的工作和生活。

柳萍当团长后,做了很大贡献,主要是抓人才,李小雄就是被她抓来的典型人才。在我们团里,将近三十号年轻的学员政府是不给钱的。那么这部分人怎么吃饭?柳萍决定从所有正式职工的牙缝里挤,从工资里扣除一部分发给那些没有工资收入的学员。

这一举措即刻招来很多反对的声音。本来我们的工资财政上拨百分之六十,演出收入大约百分之四十,整体上基本能补平。但这种决策,难免使正式职工在经济上有所损失,工资补不平,大家都有意见。

面对这种情景,柳萍给大家做思想工作。她说,如果现在我们不吸纳新生力量,那么十年后,我们恐怕连现在这点钱都拿不上了。她的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终让所有的职工心服口服。

我们搞文化搞艺术的,缺的就是钱。艺术要有突破,有创新,时常不能老跟着别人的脚步走,但是排戏,没有剧本,没有导演,怎么办,得花钱请。那时候要钱是很难很难,柳萍为了给团里办事,要钱,都被上级领导训哭过。

最让我敬佩的是,柳萍的胆子很大,一旦要不来钱,她就找私人去借钱。她的想法是,先做出来给领导看。我记得有一次,参加第四届(兰州)秦腔艺术节,没有经费,柳萍要钱,领导说,不去行不行啊。

我们排《多尔衮与庄妃》,原创剧目得花七十多万呢,没钱,怎么办,团里将仅有一万多元垫上去了,然后柳萍又找私人、企业老板借。

总之,柳萍这人太不容易了,我觉得你们怎么写她都不为过。

当然了,我建议你们别把柳萍写成完人,不要把她唱成赞歌。她这人怎么样,戏迷心里有一本账呢。

因为对市场把握不准,柳萍也有失策的时候。当年排《谢瑶环》我们就栽了根头。宫廷戏排场太讲究,演了几场,观众不太喜欢看,我认为主要原因还是文学成分太高,文言文太多,老百姓听不懂。剧情不懂就没吸引力了。另外,失误在剧本没选好,没找准市场定位,对剧本没吃透。

要说来,我和柳萍搭戏最多。我最早是唱花脸的,可后来却唱起了小生。这是为什么呢?有一次,团里请陕西戏曲研究院李小六老师给我们排《月下来迟》这出戏,可苦于团里没有男小生。虽说我们杨萍副团长就是演小生的,可是李老师坚持不让女的唱小生,理由是,女的唱小生,还是软,没有自带的那种阳刚。那么去哪里找男小生呢?当时有人提议要不要去别的团里借个男小生,遭到柳萍的反对。她说,不用,我不相信我们团里就培养不出一个优秀的男小生呢。于是她提议让我演。要知道,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大考验,看似都是唱戏,这可是两个行当。也就是说花脸属于“净”的行当,小生属于“生”的行当。

具体来说,小生在戏中都是比较年轻的男性角色,都不戴胡子,扮相一般都是比较清秀、英俊。唱和念都是真假声互相结合。而花脸主要扮演性格、品质或相貌不同于一般、有突出特征的男性人物。这类人物按性格来说有正直、刚毅、勇猛、威壮、粗犷、鲁莽、狡诈、残暴、愚蛮等;按年龄来说,长者有八九十岁的老人,幼者有十来岁的少儿;按身份地位来说,上有帝王将相,下有庶民屠夫。这些人物既有正面的,也有反面的,可以说是形形色色的人物。这些人物的性格、品质或相貌特征,是借以特定的脸谱来表示的。也就是根据人物性格、品质、相貌的不同,和红、黑、白、黄、紫、绿、蓝等颜色,按固定的图案,进行面部化妆。

但不管如何,两个行当也是相通的。李老师给我排了几个动作,还不错。就这样,也算是歪打正着吧,没想到就这么一下,就把我的戏路子逐渐给改宽了,我成了唱小生的了,跟柳萍搭起戏来更是顺风顺雨,也排了不少戏,比如《赵五娘吃糠》《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等。

当然了,搭戏也免不了产生摩擦。我和柳萍对事都很认真,但两个人都自我感觉良好,谁也服不了谁的。比如有时候,她觉得我反应慢,排戏有些拖,对白接话的时间有点长。尽管我的性格并不好,但争执之下,我退了一步,因为她的思路是正确的。

通过这几年的互相切磋,我们两个人都得到了进步。近两年来,搭起戏来还是比较顺的,她每一个戏都喜欢叫我去配。我记得有一次她让我跟她配现代戏《大漠春兰》,我觉得我不适合,她说:“你不适合谁适合?”其实我是有顾虑的,主要原因是现代戏群众不是很认可,通常意义上,好像一听到秦腔就必须得摇袍甩袖,其实不然,现代戏也能出精品。

讲述人 杨萍

银川秦腔剧团副团长

跟上柳萍团长,我们吃苦也幸福。

有一次中卫龙宫庙举行庙会,我们去演出时没地方住。男同志就全部住在庙里,可是庙里和尚念经,我们休息不好,第二天唱戏没精神。吃的也是斋饭,土豆白菜,米饭,您想想,全是素的,连吊嗓的劲儿都没有。

连续吃了一个星期,市文化局的原郭正祥局长来一看,就哭了。他感慨道,你们真辛苦啊。

这样的苦其实不算苦,乡下的苦才是真正的苦。

有一次去彭阳乡下演出,结果下大雨回不去了,手机也没有信号,洪水下来,老乡带着我们往山上爬。

还有一次去西吉的苟家新庄,一家住三个人都管不了饭。他们没水,没柴,开不了锅。于是我们就吃方便面,火腿肠,然后再啃苹果。

在乡下给老百姓演戏一点也马虎不得。就算是大热天,该穿的戏袍就得穿,你不能因为天太热,受不了,就不穿。尤其那些跑龙套的,一出场你就得站在那里,也不能笑,也不能动,哪怕是蚊子苍蝇爬在你的脸上,也不能拍,否则老百姓会不高兴的。

我们时常在台上演,老百姓就在台下跟着我们唱,一旦有唱错的地方,就会有人站出来指错,一点也含糊不得。在这一点上,柳萍团长给我们带了个好头。

我们下乡演出一场,一个人才拿十块钱的补助,不上场的就没有钱。即使这样,我们照样演出。大家没有任何怨言。

我们感动着老百姓,老百姓也激励着我们。每次下乡去,老乡总会送土豆、粉条什么的。有时候赶上大冬天,演员都冻哭了。郭局长跟了两次,每次都哭,说我们的演员太辛苦了。在文化系统的会议上,他还说有机会大家去银川市秦腔剧团看看,这是一个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奉献的一个团队,应该向他们学习。

在我的印象中,柳萍这人的性格是敢说敢干,做事风格跟男人一样,她宽宏大量,刀子嘴豆腐心。以前她太急躁了,经过这几年的磨炼,进步了不小,也成熟了好多。

作为领导,她对困难职工和困难家庭都非常关心。比方说,团员张新梅前些年得了重病,柳萍知道后,自己带头捐款,不仅如此,她还发动全体职工献爱心。当时张新梅的丈夫苏阳还不愿接受大家的捐款,但所有人的心意他看在眼里,感激在心上。

表面上看当团长很风光,其实柳萍这个团长当得很辛苦,作为女人,要面对和处理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事务。秦剧团不像其他单位,职工文化不高,素质参差不齐,有些还当面骂。当面骂的时候,柳萍也骂。甚至指着鼻子骂,她就是这样,谁也不服谁。可是我说过,柳萍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后来她还是打电话问局里要名额,为骂她的职工争取机会。她这人不记仇。在她看来,个别职工虽说鲁莽,但也简单,是好同志。

我们市秦剧团前些年青黄不接,老演员退休,年轻演员跟不上来。不是跟不上来,是压根没有好苗子。这关系到秦腔事业的千秋万代啊,怎么办,柳萍决定选拔苗子,为此她专程去了一趟陕西。现在我们团里大多数演员都是外聘的,年龄都是二十来岁,都很有希望,有些已经担纲主演角色。还有,以前团里乐队班子也是懒懒散散的,经过这几年的调整,现在这个班子也很优秀。整体而言,现在我们完全能撑起一个在宁夏甚至在西北地区一流的场子。

讲述人 王志勇

银川秦腔剧团司机

作为柳团长的司机,她的辛苦我最能体会。

2007年冬天,我们去甘肃白银平川演出。记得那天下大雪,高速路都封了。可是她为了参加开幕式,坚持非要走。柳萍为了不麻烦我,说让我在家休息,她自己开车去。你想想,我能把车给她吗?多危险。于是我也下决心,开车送她去白银。由于高速被封,我们就走国道。结果那天我们走到永宁望远镇,就不敢走了,雪太厚,路太滑。可柳团还是要冒这个险。结果快到中宁时,转一个大弯子时,就连人带车摔到了路边的一个沟里。幸亏沟也不大,人车都没事,可还是把我吓坏了。

怎么办?平川老百姓在等柳萍呢!我当时就想,要是换个人,肯定不走了,可柳萍胆子大,有魄力,她在中宁找朋友借了个越野车,我们才到达平川。

还有一次去海原演出,那段时间她父亲胃癌住院。柳萍中午演完,然后连夜赶回来。第二天再赶过去演出。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没有赶上看父亲最后一眼。记得那天她正要登台演出,就接到父亲病危的电话,虽然非常焦急,但是柳萍并没有因为私人事情而推掉这次在海原城隍庙演出的活动。

后来她在接受电视台采访时,很愧疚地说,她不是一个好女儿。她还说,这样做并不是自己无情,而是作为一个演员,你需要给老乡传递的是快乐,不是传染悲伤,你要通过你的表演你的脸去感染观众。

记得她还说,“作为一位职业演员,不能因为私事而让观众感觉到你的悲伤。”柳萍认为,职业演员应该具备很高的修养和素质,而不是掌握单纯的唱功。她的回答让观众和在场的记者、工作人员都非常佩服,感叹她的敬业精神足以堪当业内的楷模。

柳萍每次要钱要经费最辛苦了,记得有一次她去申请经费,没想到让人家训了一顿,从楼上下来,还带着眼泪,碰到这种情况,我只能安慰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的孩子还小,才上小学,我媳妇在西夏区上班,我们一家人总是东拉西扯的。这一切柳萍看在眼里,她为了照顾我,自己就去偷偷学了个执照,买辆二手车。

在我们团里,几乎每个人都身兼数职,我也是演员。我们书记还兼舞美服装,副团长还兼任导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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