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言声音便是更冷了。
他盯着倪太师，喃喃说道：“有的人不在了，你就好像是缺了一条胳膊，你要如何节哀？”
倪太师一愣，不知道如何接话。
那两日，他见到穆言好像是没了魂魄一样，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穆言的心，恐怕是很疼吧。
他抿了抿嘴唇，看了看倪晨，让倪晨说句话。
可倪晨对穆言所说的话也身同感受，此刻也是有点恍惚，被倪太师一推，就回过神来了。
他支支吾吾，说：“皇上……这……无欢走了，她大概也不想见到您如此的，臣与她相交多年，还是懂她这点心思。”
穆言怔怔的，面色清冷。
没错，正是因为无欢如此，他才更加心疼，更加不舍得离开无欢。
他沉吟了一下，才说：“朕知道了，给朕三天时间吧。”
穆言已经退让了一步，倪太师也不好再相逼了。
穆言起身走回了内堂，却发现无欢早已是泪流满脸。
他更是心疼，如鲠在喉，急忙过去替无欢擦掉眼泪。
他真的很少见到无欢哭，就算她现在如此柔弱，可她也处处透着坚韧。
“哭什么呢？”穆言说，“是舍不得我吗？”
无欢却按住了他的一只手，声音有点哽咽，“你这胳膊不能缺了……知道吗？”
穆言看了看她的手，便是抓住，紧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他认真的说道：“所以，你更不能出事。我这是说错了，我不仅是要缺了一根胳膊，就连腿，也要失去了。”
无欢泪眼朦胧，就算是查清真相，恐怕她这命也支撑不了多久。
她是硬生生闯入穆言的生命，那应该抹去一切的痕迹。
她略微点点头，“好。”
穆言也就松了口气，这一段日子下来，无欢总算是好说话了许多。
无欢扫了一眼他腰间的香囊，便是心安了。
无欢留在战王府，并不愿意与穆言同住一个院子。
穆言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无欢这么强烈要求，他也只好是听话了。
第二天，穆言起来便是想着要处理一些公务。
这一处理，转眼便是到了中午。
可门外，忽然就闯入了一人。
“这应该吃饭了啊……”
说话的人正是洛云离，他见到是穆言，又看了看桌子，发现并没有吃的，就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路。
穆言明明就是认得此人的，可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才猛的想了起来，这是无欢的师傅！
“你是无欢的师傅？！”穆言问道。
洛云离回头，神色有点恍惚，抓了抓头，问道：“这要吃饭了，哪里吃饭啊？”
穆言听无欢说过，洛云离的神智有时候不大清醒，这会儿应该是迷路了。
他随即也是懊恼，自己处理了一个早上的公务，居然都没想起无欢来！
“我带你回去吧。”穆言说。
他走了过去，然而洛云离嗅到了他身上的香味，皱了皱眉头，就吐出一句：“你身上的味道很特别。”
穆言随即一笑，“是吗？我觉得味道不错，还能驱虫的。”
洛云离哦了一声，神智迷迷糊糊的，就没有别的话了。
穆言送了洛云离回去之后，才急匆匆的想要去找无欢。
无欢见到穆言前来，倒还是一愣，不过随即就轻轻地一笑。
穆言的脸色中带着一丝的歉意，说道：“对不住无欢，今早太忙了，忘了过来看你。”
他也是不知道自己怎么的，居然是忘了无欢。
他昨晚临睡前，还想过要向战连璟讨教学做糕点，好让无欢也尝尝自己的手艺。
可这一早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无欢倒是没记着，说道：“这不是什么大事，说什么对不住，我刚刚要吃饭呢，你也坐下来吧。”
穆言心里还是不大舒服，不过也只能是这样了。
这本来就只有无欢一个人用膳，现在多加了穆言，就多加一双碗筷而已。
穆言见战连璟他们不在，就好奇的问道：“战王他们今日怎么不陪你吃饭？”
“他们追查到一点消息，便是去忙了。”无欢淡淡说道，“原本我也想去，可身子的确是不争气。”
虽然无欢有点难过，不过这也是习惯了。
手上的紫魂，已经是变得黯淡无光，剩余的力量都差不多被她用光了。
穆言沉着脸色，不知道怎么安慰无欢。
这用过膳之后，无欢歇了一会儿，便是困了。
穆言怕自己耽误了无欢休息，便是打算离开，但是随即一想，倒不如自己在等着，也顺道处理一下奏折，这无欢一醒过来，便是可以见到自己了。
他让人把奏折都给搬过来，无欢听见了，便是微微蹙眉，说道：“你还是回去处理奏折吧。”
“没事，这在哪里都一样呢。”穆言说道。
但他怎么听不出来，无欢这言下之意是让他先行离开。
无欢道：“你这样恐怕会妨碍着我吧。”
穆言的心有几分寒了，看着无欢，“你究竟是不想见我，还是怕我吵着你？”
无欢面色一僵，随即也就没说什么了。
穆言见她不做声的走了回去内室，脸色一缓，便是执意要留下来。
他批阅奏折也是极为熟练了，这有什么大事就放在一边，等与倪太师商讨过才做决定。
这不知不觉中，天色暗了下来。
穆言心里没有别的想法，一直都是全神贯注。
等他身后有了脚步声，他才一惊，回头一看，发现无欢站在那帘子旁边，身材纤瘦。
他微微一愣，没想到无欢这一睡就睡了一个下午，但这也是很奇怪，他这一个下午，居然也没有想过无欢。
以前，他因为担心无欢，经常会走神的。
他害怕是自己身体有问题，便也没有说出来，反而是朝着无欢招招手，“无欢，过来。”
无欢定定的看了他一眼，也没有拒绝，走了过去。
穆言便是给了她一本奏折，说道：“你看看。”
无欢没有打开，反而是有点奇怪，“这是什么意思？这朝政我还是不好插手吧？”
“这有什么要紧的，你曾经不是说了吗？你会辅佐我，我现在想要听听你的见解，你又有什么法子解决。”穆言说。
无欢一顿，犹豫了一番，便是打开来一看。
她扫了一遍，这大概是说这两年天灾不少，这导致了不少地方粮食不够，有不少穷苦的百姓饿死。
今年更是尤为严重，这朝廷就算是想要赈灾，但是拨出去的银子也是不够的，而且国库也空虚了不少。
无欢说：“这说到底还是粮食的问题，我哪知道怎么办，你要是让我打仗，我可能还有一点办法。”
穆言叹息一声，说道：“这天干地旱，粮食失收呢。”
无欢说：“皇上对粮食的情况应该不是很了解，那不如是找相关的官员了解情况吧。”
穆言点点头，“没错，为了这不让每年的情况加重，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兴修水利一事。”
无欢想了想，就说：“我与师傅出去游离的时候，倒是见过有一样粮食也能填饱肚子，而且做法也有挺多种。”
她以前是小吃货，这自然是清楚的。
穆言轻轻蹙眉，问道：“那是什么？这白米始终是难种植了一些。”
“好像是叫土豆呢。”无欢仔细想着，好不容易才回想了起来，“跟地瓜差不多大小，颜色倒是不大一样的。”
穆言双眼一亮，便是迅速在奏折上一写，记录了下来。
穆言又说：“无欢，你这般年纪，很少人能像你这样游历了不少地方。”
无欢想起那一段日子，虽然修炼有点辛苦，不过始终是一段美好回忆。
她道：“是啊，我那时候还与师傅说，将来一定要再去一遍呢，好让自己可以再次回味。”
只是这机会只怕是没有了，无欢倒也是认了。
夜色醉人，穆言也抓住了无欢的手。
他轻声说：“会有机会的。”
无欢也就是轻轻一笑，也算是顺从了穆言的意思。
这到了夜半，战连璟和乐千雪才回来。
无欢还在睡梦中，就被他们给叫醒。
“无欢，赶紧起来了。”乐千雪说着，“快点。”
“怎么了这是……”无欢迷迷蒙蒙，起来揉着眼睛。
“有那怪人的踪影了，你也必须跟着去。阿璟，你去叫皇上吧。”乐千雪又说。
无欢却一下子精神了起来，她急忙说道：“不必了，我去就行了，何必要叫他呢。”
乐千雪蹙眉，“这不叫皇上？他似乎也挺紧张在乎的。”
“罢了，无欢不想叫就不叫吧。”战连璟深深地看了无欢一眼，似乎知道她心底下的想法。
无欢抿了抿嘴唇，便是点点头，急忙下床换上衣衫。
为了赶时间，她连发髻都没有梳好，最后也只是用发带给绑起来，那几缕发丝垂下，显得无欢更加楚楚可怜。
无欢身子不好，已经不能用轻功了，更是不可能骑马。
她本是觉得自己会拖累了他们，但是乐千雪就笑着说，“幻枫早就有了准备，上轿子吧。”
乐千雪指着那门口的轿子，可无欢看着，却是没有轿夫。
无欢问道：“这真的是要上轿子？该不会是你们给……”
战连璟冷声说：“我还真没这么好力气，等会你便知道了，先上去吧。”
既然战连璟这么说，无欢也只好是照办。
她刚刚坐上去，就是觉得四周有点阴冷。
乐千雪在外边，却是摇动了一下铃铛，那铃声四溢，那轿子随即也轻轻晃动，随即便是慢慢的升起来了。
轿子走得极为稳当，而且帘子扬了起来，还能看见轿子已经飞离了地面了，这完全是跟着战连璟和乐千雪的。
月光下，她眯着眼睛一看，便是发现那居然是有几团黑气在轿子前边缠扰！
她也算是明白过来了，怪不得说是幻枫有安排了，原来是这样……
无欢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便是稳稳当当的坐着。
这夜晚的风也是凉凉的，无欢闭上眼睛，好像是自己在天上飞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