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笙看见放映厅里的那个邻座女孩告诉谷燚自己的名字。
“李商隐的,流莺参差复流莺。”那个有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的女生如此说到。但分明是来源于吴惟信的诗。
“梨花风起正清明,
游子寻春半出城。
日暮笙歌收拾去,
万株杨柳属流莺。”
明朝天启年间,藤家的夫人正巧在清明节生下一对孪生女儿,忌讳这个日子的藤老爷在自家的荷花池边来回踱步想着化解,看着池水与小桥,想起这首诗,然后给这对女儿中的姐姐起名为暮笙,妹妹起名为流莺。
姐姐后来进入了谛青山,成为一名剑术师和阴阳术士,妹妹嫁做人妇,姐姐盛年而死与妹妹再无瓜葛。但是羁绊或者巧合,让这两个名字又将重逢。
藤流莺说,她来自铱庞。
楚江宫的使徒莫笙皱眉后随即浮现出与之矛盾的微笑,仿佛看见了什么好玩的事物,虽然她对未来会面对的藤流莺还没有任何打算。
霍莲站起身来抚开窗帘,天已经亮了,那些上高中的孩子现在都已差不多下早自习,所以他们迟到了。但是阳光还没有出现,天亮了也只是灰白晨曦,今天起了雾,让人联想到昨晚应该有一个被错过的美好星空。
莫笙走到谷燚的书柜边从中层抽出一本书来。那其实是一只黑色外壳的本子,夹在书中间倒不是很显眼。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莫笙举着手上的本子问霍莲,一副饶有趣味的表情。
霍莲摇摇头。
“这是一个新奇的发现。”莫笙翻开本子,看到第一面。“六月十二号。今天我醒来的很早,在日出之前。
雨已经停了,天还是深蓝色,但仔细看又浅了一点,不怎么好形容。我喜欢一个单词,‘pure’,总是把它的中文意思限定为纯粹,纯粹是个好东西,像一块没有瑕疵的玉,像《哈尔的移动城堡》里的卡西法,也能让我想到小提琴加钢琴版的曲子《天空之城》,只是现在能被pure形容的东西太少了。
我听见鸟叫,还闻到了泥土和植物在雨后或者下着小雨的清晨时散发的味道。这让我回想起一个场景:我早晨醒来,闻见青草香听见鸟叫于是打开窗帘向外看,外面下着小雨,像一片雾,有一个正方形的池塘,那里传出了青蛙的叫声,池塘的一角有荷叶,没有开花,旁边有农田,绿得像那些作假的翡翠,有几个小孩子在池塘边玩耍,我觉得他们起的可真早,他们每个人都提着一个玻璃瓶子似乎是要抓蝌蚪。窗户很高,我踮起脚看外面,那应该是我小时候,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我住在奶奶家,在一个小镇上,回忆起小镇上下雨,就会联想到一本叫《微光世界》的画册。”
“六月十四号,我两天没有去学校,霍莲跟我打电话说同学们都以为我是因为你不见了太过伤心而没心思上学,实际上我这两天感冒了,我向班主任请了假,班主任应该并没有向同学们说,或者说了但是被误会,霍莲说有几个同学还打算趁中午午休的时间来看望我,那可别,她们最好不要知道我家在哪里,而且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必要看望,我和她们可不熟。
但愿她们提出来看我的原因不是为了看我面相上的落魄,无论是因为感冒气色不好还是她们所臆想出的,因为你不见了的我的落魄或者失落之类的,我可不希望谁对我幸灾乐祸。”读到这里莫笙翘起嘴角,似乎觉得谷燚在这里写到的观点挺有趣,“值得庆幸的是霍莲又说,物理老师把课换了,换到今天下午第一节,她们要写昨天布置的试卷所以不来了。”
“六月十五号,教室搬到了高三教学楼。我在三楼向右数第二间教室,你高三时班级的楼上,不知怎么让我有一种踩在你头顶的感觉,于是我想象了一下哪天我踩在你坟头的情形,当然,前提是我死的比你晚。我相信你不会介意的,还记不记得我们有一次在漓池边钓鱼,我们设想了对死后归宿的安排?
你要你的孩子在桃止山上找棵大树,粗粗的树干,然后在树干上挖洞,把你的骨灰填进去了再封上,我要我的孩子把我葬在一个安全的墓室里,周围摆满古董收藏,等到很多年以后有人撬开我的墓室,发现那些古董依然完好,墓主人的尸体却腐烂的只有骨架了。
记得我们在校史陈列室里看到的那些人体标本吗?真可怜,死了被拿来展览,让人感觉死后也不安静。”
莫笙抬头看了一眼霍莲,饶有兴趣的继续往后面翻,这两个楚江宫的高阶鬼司像发现了富有趣味的秘密一样警惕又好奇,几乎已经没有一点“年轻女生”翻看别人的东西的忌讳。
莫笙继续念:“六月十八号,颜勋宇、李颉昊、刘妍和李卿来了,颜勋宇和李颉昊刚结束为期一个星期的短途旅行,还没计划下一次去哪里,刘妍一直呆在家里,李卿已经在她妈妈的店里做模特,说要拿了工资出去玩。
他们的这个暑假应该不会很开心,你知道为什么的。
我们坐在科技大楼一楼通向后山的宽敞过道里,黑色的圆环椅子一直都在,也没有被弄坏。今天不是很热,过道里的风吹个不停,很凉快,让人不想再走被阳光晒着的路回到教室里去,下午是两节数学课和一节英语课,数学课睡觉,今天突然想在上英语课的时候念老师布置要我们写的作文了,我觉得我写的不错,不过也许我会把作业递给文安娜帮我念,她的声音不错。
我想起刚上高一的时候,有一天我一个人去书店,路过水池的时候看见有个男生独自坐在黑色的圆环椅上练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