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咖啡屋七号桌的那对男女起身离开,其中的男子直到出门都没有注意到十四号桌那对闪亮的年轻的俊男美女,而且那男生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从他们下楼霍莲就一直盯着他俩,发现他们没有注意自己于是还大声的喊侍者来点东西,霍莲好想引起南牧崖他爸的注意,然后他爸和他互相看见,自己就坐在一旁看场精彩绝伦的家庭伦理剧,但他们走了,霍莲一脸懊恼。
“你再一次没得逞。”南牧崖说:“人品值已经用完了吧。”
“这不科学啊。”霍莲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已经算得上夸张。
“你刚才要是喊一下我妈的名字就可以了,你怎么这么蠢?”
“我又不知道你妈叫什么,算了,他们都已经走了,以后还有机会捉奸。”
南牧崖知道霍莲一肚子坏水,不过还好,小坏怡情,大坏伤身,霍莲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大坏。他放在桌上的手机的屏幕亮了起来。一条短信。
“托念又找到人了?”霍莲扫了一眼屏幕。
“是。”
“挺能干的,这次这么快,刚死就有人顶上来了。这次是几个?”
南牧崖的语气是反问:“一个?”
“一个?”霍莲也疑惑。
“这个人是刑判司四人选出的,托念给了我百分之百的肯定,但愿是这个人。”
“但愿托念这一次是信誓旦旦,已经浪费了那么多条人命,当然在这样的战争面前几十条人命算不上什么,不过我们的时间应该不够了,我准备”,霍莲吸了一口气,“去修罗场看看那些新人。”
“托念还是一个小孩,而我会尽快带回这个候选者。”南牧崖的话否定了霍莲最后的话,“别忘了一宫四卿的等级,使徒一个人的价值是再多的这些普通亡灵都比不上的,同样,也是我们比不上的,除了这个人,凭我们俩找不出继任者。”
霍莲的神色变了,都懒得去追究南牧崖说的“托念还只是一个小孩”这句话。她有种奇怪的预感,这次被找到的人若真是使徒的转世,那么南牧崖带这个人回来的时候,事情不会只是使徒归位那么简单。但她又说不出为什么,也许只是因为她想到了目前遇到的那些巧合。
“这个人是什么情况?”
“女性,十九岁。”
“和莫笙常态的年龄差不多。”
“托念没发名字,他要我待会去找他,再交代详细事宜。”
“嗯,希望比上次的四个混混靠谱。”霍莲笑笑。“也希望她最好,还是不要那么的像使徒本身,你知道使徒为何而走向轮回。”
“等事情解决了,我们跟路绍申请去凡间度假,你一直挺想回故乡看看。”
“已经没有故乡了,又不是古城,我也不是名人,没有留故居。但谷燚一直想去英国,我也被她感染得想去,她的主要目的地是哈罗盖特,我的是伦敦,我可不要用梦境,我要去真实的伦敦。”
“那么你们一起去?”
“不,”女生摇摇头,“她想自己一个人去,你可以和我作伴。”
“我当然乐意,不过为了去英国得创造不少‘如果’,如果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存在,如果谷燚回去了凡间这样我们就不用再关注她了。”
霍莲笑笑,“‘如果’是可以存在的,因为这个‘如果’是给未来的。一说出国旅游我就想到一件事,出境部两个月前报告说梧声有个人要去南美乌斯怀亚,这个对梧声人来说太冷门了,又不是纽约伦敦洛杉矶等热门城市,从来没有先例,所以没有梦境,鬼吏问我是特别为这个人创造一个乌斯怀亚的梦境,还是找个理由终结他的性命让他干脆转世,这样就不用管了,我就说让这个人飞机失事死掉然后轮转吧。但我突然就意识到如今十大酆都都已经建造的和凡世差不多了,但还是有很多是做不到和凡世一样的,我们依旧处于比较封闭的状态,而且还比凡世顺其自然的生存法则要麻烦,也许十宫联合,不是没有合理性的。”
“不,霍莲,以后再也不要这样想。十宫本来就是一体,是一个联邦,各自有完整的体系维持阴阳两界的平衡。只有卞城宫才以为十宫是十个诸侯国,想引发争霸战争再问鼎神州,从此十宫只有一个卞城宫,但他们是无法像秦国一样扫六合,让天下都姓秦的。你不要被迷惑,地狱十宫制由至尊冥王制定。”他的目光落在咖啡杯上,又继续说:“一个流传的很广泛的诡辩问题,你应该听过,在铁路分叉的地方,有警示牌提示列车会从这边经过的铁轨上有一百个孩子在玩,另一边废弃的铁轨上只有一个守规矩的孩子在玩,一辆火车驶来,一个人站在岔道旁,如果他扳动岔道,会轧死一个守规矩的孩子,如果不扳,会轧死那一百个不守规矩的孩子,如果站在岔道旁的那个人是至尊冥王,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他不会扳动岔道。”霍莲笃定。
“对,他讨厌不守规矩,但不止这些,他眼睁睁看着那一百个孩子死后,会到守规矩的孩子身边,问他你有没有看见警示牌?小孩说没有看见,冥王会离开。小孩说有,冥王会问你有没有提醒他们?小孩再答没有提醒,冥王会杀了他,因为他见死不救,放到我们身上就是没有自觉维护冥界戒条。而小孩答有提醒,只是他们不听,冥王会读心,发现小孩撒谎还是会杀了他。别以为只回答扳不扳动岔道就结束了,我们的故事不会太简单,那一个小孩和那一百个小孩的生命是息息相关的。卞城宫是那一百个不守规矩的小孩,就看我们要怎么做这个守规矩的小孩了。”
“嗯。”霍莲立刻被说服,她点点头。
“你真奇怪,”南牧崖看着她,“好像从他出现后你就有了一些变化。”
“谁?”
“嗯……”南牧崖在想怎么用词,他不想这么直接的把一个名字牵扯到近千年前的历史上去。“凶手,当年杀掉你的,至于我,他当时也许没有想要杀我,但我和他也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而我的胜算太小。”
霍莲立刻理解南牧崖说的“他”是谁。“你还恨他?”
“不,实际上怎么可能不恨,但我总这样对自己说,这也许是我欠他的,这样心里会舒坦些。”
“而我总在告诫自己,他早就死了,这次来梧声的不是故人,只是长得很像罢了,真像啊,卢泽承和他,你和他。”
“你又想看好戏吗?”南牧崖想起她刚才没得逞,“得把南威也叫上,也许南威愿意和你组成个复仇者联盟。”
“不,我只想做观众,不想做演员。而且,卢泽承只是和他长得像而已。”霍莲想掩饰,她拿起糖罐往咖啡里倒糖,一下子倒多了,细糖堆出了液面,迅速染成了咖啡色,霍莲皱起眉头突如其来的来了句“妈的”,她抬头看了一眼南牧崖,拿起吃蛋糕的叉子搅拌。
“长得像已经够了吧?在迦沙修罗场有一次他差点被你折磨死,我和鸿幕都觉得你是在公报私仇。”
“可是不严格点怎么激发潜能?他又怎么能在两年的时间里合格?除了长相,卢泽承和他太不同了。他残忍,不近人情,老谋深算,但是聪明坚韧,哦,他还一往情深。”说到最后霍莲扬起右嘴角看看窗外,明明想笑但眼里出现了几分阴郁。
南牧崖按住她放在桌上的左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拜托,我又没生气,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情感丰富点。”南牧崖听此识相的收回自己的手,霍莲继续说:“卢泽承也到了这个相当的年纪,但他单纯,与世无争,对这个世界探索的时候就像好奇的小孩子。也对,现在的时代,这个世界没有江湖。”
她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南牧崖看得有些呆,霍莲这是要往演艺圈发展啊,一个完全不会被单一形象束缚的好演员。“他没什么主见又有些固执,我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还是个小男孩嘛。”
“哦,我还以为你会说他是你的傀儡。”
“呸,你这是要刻意塑造我的怨妇形象?”
南牧崖笑笑不说话,他陪了霍莲那么多年,但真的有些事有些影响不是仅靠时间就可以改变。有些事别人再怎么劝都没有用,必须自己说服自己。
“我们去找季燎吧,然后我要去凡世。”
他们起身结账,走到门口南牧崖的手和手和门童的手同时抬起,但南牧崖稍稍停顿了一下才收回手,他的注意力被分散,但他反应得很快,男生牵着女生对门童礼貌的示意表示谢谢,然后离开这家店。
对面的书店门口有一个年轻女生,她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路边梧桐树的落叶被秋风卷着在空中飞扬。
金惠羽从书店出来时看见霍莲和一个男生正好从巴斯咖啡屋走出来,她不认识那个男生,但为霍莲和他手牵手感到好奇,她倒是不诧异,学校里关于霍莲的各种流言蜚语里包括她在校外和不少社会青年有来往,认识的人隐藏的朋友多了去,金惠羽不管一些女生怎么议论,她总之还是很欣赏霍莲,在她眼里霍莲是朋友,是一个漂亮的成绩好的乐观的榜样,一直未变。金惠羽觉得和霍莲是朋友简直太走运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炫耀我有一个“别人家的朋友”。
“金惠羽!”霍莲隔着一条路摇晃手臂和兴奋的跟她打招呼,她还看见霍莲转头对身边的男生说“那是我同学。”金惠羽也笑着挥挥手,霍莲穿过马路的斑马线跑到她面前俩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告别回到那个男生身边,霍莲一直唧唧喳喳的,她还没来得及问那男生是谁。一般来说,一犯花痴,好奇心也会马上被激发。
他们走了,金惠羽摸摸自己的脸颊,刚才在那个男生带着看朋友的其他朋友的礼貌又温和笑意的注视下,她的脸颊有些发热,然后隐隐作痛。
这可不是一见中意带来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