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半。
李颉昊开着他的白色宝马来到了梧声西陵园,副驾驶上放着一只他从桐胥城带来的木盒,棺材造型,这让他有一种自己给自己送葬的错觉。没错,他还感觉挺好玩的,时间够的话他也许还该弄一副袖珍的遗照。
西陵园有一大片公墓,西欧风格的墓地设计,黑色大铁门建得气派高大,李颉昊把车直接停在了陵园门口,这个钟点已经关门,李颉昊却拿出钥匙打开了大门,像走进自己的家一样走进了陵园。
门卫处亮着灯,守墓人坐在窗边看电视,这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甚至应该被称为女生,扎马尾斜刘海,穿着白色羽绒长袄。这个门卫处每个白天都由一名老人值班,记录出入陵园的情况,到了晚上就是这个年轻的守墓人。她之前没有得到会有人这个时间点到访的通知,听见响声觉得奇怪于是起身观察外面,李颉昊跟她打了个招呼,她递给他一只手电筒然后坐回沙发上继续看电视。
平坦的地上整齐有序的竖着墓碑,除了墓碑上的刻字和照片,连墓碑规格和材质都是统一的,就像阅兵。冥界的墓地,也真是有意思,名字写在上面的反倒真正的活着。
李颉昊打开手电筒照亮前方,想起了德国雷马克在《三个伙伴》里的一段对于墓地的描写。
“我望着被秋雨浇湿的公墓,望着褐色的脏叶覆盖着的墓石。迷雾,这个苍白的怪物。”李颉昊喜欢这个对于迷雾的比喻。“一夕之间吮干了树叶的绿汁。如今叶儿从枝桠上低垂下来,苍白无力,每一阵风都要扫落一批又一批的树叶,把它们向前赶去,犹如一阵锥心的巨痛,我第一次感到离别在即,它不久即将变成现实就像秋天一样的现实。秋色悄悄穿过树木华盖而降,在华盖上抹上一层黄色。”这还倒是一段以悲伤地心情来到墓地的描写。
至于《白马骑士》里一段对于墓地的描写,“清风不时吹过,鼻端扑来一阵浓郁的香甜”,“坟地中央,伴着一弯黑色的溪流,孤零零的站着一株小树,正沐浴在灿烂的阳光里。它长得枝繁叶茂,从青翠欲滴的树叶间,披露出那些娇嫩的白色花朵,却开的正盛。蜂群仿佛抚弄竖琴似的,在树巅上嗡嗡嘤嘤的唱个不停。”李颉昊觉得这个就欢乐了些。
不过也许是以乐景衬哀情,或者讲主人公多么乐观向上,语文老师一定会这么说的。
李颉昊熟门熟路的找到了那座靠近白桦树的墓碑,不等他走近,墓碑前的泥土仿佛受到什么力量操控涌动起来,这阵涌动带动了这块墓碑,墓碑也摇摇晃晃。门还没有开启,李颉昊自行脑补了一下里面待会要是蹦出个僵尸的情形,《植物大战僵尸》最火的一段时间他玩过这款游戏。
地面转变为沸腾,好像有什么巨大的怪物要挣脱束缚从地底跑出。地面忽然裂开一道口,一道门从裂缝里升了上来。
这是一道石门,和平常家居房门一样的高度和长度,但它由一整块沉积岩垂直切割制成,门表面还还看得到相对平行的纹理,也就是历史的沉积。李颉昊把手掌张开按在石门中部偏右的凹陷处,这扇沉重的门便打开了。
门之后还是黑暗,无边无尽没有形态的黑暗,李颉昊走进去的时候他所处空间的灯亮起来,这是一个类似于电梯的空间,简约明净。石门阖起,空间带着李颉昊一起沉入了地下,破开的泥土收拢,陵园又恢复到了悄无声息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