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转过身，赵四叹了一口气。
他是绝情之人，不代表他真的就无情。
哪怕多年没有联系，但再怎么说那也是他兄弟。
作为村里的屠夫，他们家自然也是村里的大户。
即便这段时间收成不好，粮食他也一点都不缺，哪怕现在家里多了个小屁孩，也还能再养一两个闲人，剩下来的还能过冬。
要是真的给些米就能帮他倒也好说，但他那明显不是给点米就能解决的问题。
除了收成不好外，最近村里不知道怎么的就出现了一种怪异的疾病，哪怕村里的郎中也没办法医治，竭尽全力也只有一拖再拖，那些年迈又不幸患病的老人都死了好几个了。
他这兄弟，脸色发白应堂发黑呼气有出无进的样子，明显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
要是他在这里借了米出去，有了一就有二，有了二就有三。
因为收成不好，那一家不是缺米少盐的，家中患病的又有多少。
要是全部都来找他借米，估计他们家也别想活过这个冬天。
目光扫了扫自己的妻儿，还有妻子前几天捡回来的这个漂亮小孩，赵四又叹了叹气，摆摆手赶着他们。
“走走，回去吃饭，最近少出去闲逛。“
进了屋，赵四也没让小屁孩他们蹲墙角了，全家人都坐在座子上。
看着桌子上的大鱼大肉，两个大的都感觉食之无味，赵四一直都阴着个脸，哑丑则一直望着碗，眼中不时有挣扎的神色闪过。
倒是两个小的，麻子少年和小屁孩没心没肺的吃得欢，一点也没有受刚才的事情影响。
夜深。
小屁孩发现他身旁有声响，于是睁开了眼。
哑丑从床上爬起，蹑手蹑脚的下了床，蹑手蹑脚的打开了房门，然后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像极了半夜偷盗的毛贼。
小屁孩起了身，脸上没有诧异，只有那果不其然的表情，还有不经意的撇了撇嘴，道了声。
“麻烦。“
半夜，哑丑出了门，径直来到了厨房，拿出一个麻布袋，打开米缸就往里面装米，等它装满了才收手，盖上米缸的盖子走了出去。
小屁孩无语，从旁走出来，拿着一个袋子，来到米缸旁边，打开盖子，就把袋子里的东西往里面倒，袋子里面装的是他刚才从米仓里面拿出来的米，等到米缸里面的米和哑丑取之前差不多才停下。
出了厨房，哑丑没有任何犹豫就打开了院门走了出去。
片刻后，小屁孩跟着从厨房走出，却没有直接跟上去，而是先贴着麻子少年和赵四的房门，听到他们清晰的呼噜声，小屁孩才放心。
来到院门前，小屁孩将院门的门阀扣好，他却是在旁边一跃，竟然就这样跳了出去。
土道上，哑丑走的很急，她心里也有些紧张，毕竟是背着家里人这种事情，哪怕是出于好心也感到心慌，怕被发现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却是不知道，后面有着小屁孩帮她收尾，被发现的几率几乎为零。
因为不熟路，绕了好大一圈，许久后她才终是找到了孙美丽家，敲了敲门，片刻后门才打开。
“谁啊!“
说话人，语气还带着哭腔。
为了怕被哑丑发现，小屁孩远远跟在后面，哑丑敲门时他也在打量孙美丽家，不得不说一眼就看出了差距。
赵四家是村里的大户，家里有三间房，一个厨房，还有个不大不小的粮仓和半亩地大的院子，而孙美丽家就一独间，一栋房子，还没赵四家粮仓大。
房内，孙美丽哭红了眼，她现在除了哭，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从赵四家回来之后，她心中最后的期望也随之破灭。
这段时间收成不好，男人又重病，家里的大小事全部都她一人包办，原本想着忍一忍就能过去的。
但今早已经吃光了家里最后的余粮，男人的病也日益严重，现在去借粮又被拒绝，她已经真的走投无路了，作为了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她已经足够努力了，现在除了哭还能干什么呢。
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她，让她已经绝望的心有了一丝侥幸，于是她打开了门。
见着门打开，做贼心虚的哑丑一下子就挤了进去，明明周围没有人，却生怕被别人发现的样子，还顺带关上了门。
“赵大嫂，你…你?“
抱着一丝侥幸的孙美丽也没有想到竟然是哑丑，他们家不是才拒绝了自己吗?现在来干嘛。
哑丑不语，她是个哑巴，不能说话，于是她打开了麻袋，让孙美丽看了看里面的米，然后递了过去。
孙美丽傻了，她原本只是抱着一丝侥幸，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了转机。
“唔唔。“
哑丑焦急，她看到孙美丽竟然不动，有些气恼，怕对方没有理解到自己的意思，吱唔着直接把米袋塞了过去，等确认她接着才放心。
孙美丽醒了，清醒的她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哭泣着，感谢着，这是释放，放下重担的轻松，普通农村妇女的感情。
“谢谢…谢谢…谢谢…谢…谢!“
她叫孙美丽，她是普通的农村妇女，她没有文化，所以她不知道其他表示感谢的话语，所以只是不断的谢谢，谢谢，但那句谢谢却是包含了太多太多。
哑丑慌乱，她是哑巴，笨拙的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对方，也不能安慰，只能手忙脚乱的将对方扶起，轻抚对方那被重担压弯的脊梁，带着她那看着吓人却十分温馨的微笑。
许久孙美丽才停下了哭泣，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自家的男人，想去弄点吃的。
要知道她男人可是很久没吃东西了，再晚怕他撑不住。
但她却是被哑丑拦了下来，示意她去照顾她男人就好，她去准备吃的就好。
对此孙美丽只有感激的一笑，却没有再说什么谢谢，就去照顾自家男人了。
她却不知道有时一个笑容对于哑丑来说，比什么感谢的话都强，毕竟能对着她微笑的人并不多。
倚在自家男人的床边，孙美丽抚摸着他那并不英俊的脸。
“陈翔，赵大嫂真是个好人，没有她，我们家就真的完了，你知道吗?“
“你听得见吗?我的话，赵大嫂正在帮你准备吃的哟!“
“陈翔，…………“
她说了许多，陈翔却并没有回答她，只是脸上不时闪过痛苦的神色，最后她说着无力的话，毫无根据却那么肯定的话，轻轻拂去他皱起的眉。
“你一定会没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