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吧,一定是做噩梦,好多血,阳阳的,玥狐狸的……
“朵朵过来,到父皇这里来。”凤帝面无表情地对她伸出手。
朵朵呆滞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玥琅和花紫阳伤痕累累的身体,爱与恨,怨与嗔,怒与火,仿佛人世间所有矛盾复杂的情感全部交织在一起,化作地狱的熊熊烈火烧灼着她。
“你做了什么?!”
凄厉的尖叫声将几乎晕厥的花紫阳唤醒,他伸出手,无力地摸摸她的脸:“朵朵……别哭,一点小伤,没事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她不知道自己在问谁,她找不到自己声音。
“阳阳,你好多血,我给你擦干净……”慌乱地用手抹去他嘴角的血,可是,猩红的液体像打开的水龙头一样,怎么都抹不干净。
手慢脚乱地给他擦了一会儿,又去擦玥琅的,血实在太多,她只觉得两只手根本不够用,神经兮兮,语无伦次地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阳阳,这么多血,你告诉我该怎么办?玥狐狸,你今天的衣服太红了,换一件吧,大红不适合你。墨溪呢,墨溪在哪儿?师傅快来帮帮我,阳阳和玥狐狸流了好多好多血。楚涟,小夜,花爷,你们在哪儿?快来帮我救他们……”
“冷静点朵朵,他们死不了。”
谁在说这么冷酷的话?
她目无焦距地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声音空洞,幽幽如鬼气:“你胡说,流这么多血怎么会没事?我不相信你,绝对不会相信你……除非你帮我救他们。只要你肯救阳阳和玥狐狸,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玥琅挣扎着缓缓站起来,将全身都在颤抖的朵朵拉到自己身后,看着凤帝,轻轻道:“陛下要怎样才肯放了她?”
凤帝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张邪魅的脸从熟悉变得陌生,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恨意,没有怨怒,平静而诚恳。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陌生,好像世界突然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失去了控制,仿佛沦入了一个陌生的空间。
朵朵变了,紫阳变了,玥琅变了,原本极为熟悉的人全都变了。
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他疯了?
“放了她?”
他凝视着玥琅,冷冷一笑,“凭你们两个想从我手里抢走她,简直是妄想。”
目光锋利如刀,寸寸剜割在玥琅脸上:“我只在奇怪一件事,你们为什么还不求我?求我让你们死得快一点?”
这种威胁的话,他以前从未说过,此刻不知为何说了出来,却感到一种深沉的孤寂。
玥琅低头一笑,花紫阳也挣扎着从血泊中爬起,平静地直起了身子。
凤帝看着玥琅和花紫阳,突然明白了他们要做什么,心中竟然有了一丝惶恐。
他们现在不是君臣,而是以男人的身份对峙,不能让他们在这时候跪下!
这一跪,他们是放下了一切,却并不卑微,心坦荡如镜,却照出他一无所有的悲凉。
这一跪,作为男人,他就彻底输了!
“我求你,放了朵朵吧。”花紫阳跪下行礼,淡淡道:“紫阳甘愿领死。”
玥琅与他并肩而跪,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凤帝:“还有两招,陛下请。”
“放肆!”
凤帝愤怒地抬手,手中多了一柄银色的光剑,道道斩落,在花紫阳和玥琅身边的地上留下道道焦痕,甚至连他们的衣角都化作了尘芥。
两男毫无所惧地直视着他,坦然而平静的目光。
而朵朵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晕眩不已,头疼得快要裂开,整个天地都在旋转。
“我会杀了你们。”凤帝的目光再度变得强大,无懈可击。
锵然一响,无匹的剑气连天怒吼,冲天而起。
花紫阳和玥琅安然地闭上眼睛,谁知那冲天的杀意却突然凝滞。
朵朵突然闯进了剑光核心,张开双臂挡在他们身前。
她神情木然看着他,轻声哀求道:“让他们走吧,你想杀的人,是我。”
凤帝盯着她的眼睛,握着光剑的手在颤抖:“退下!”
“不。”她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下得了手,但你要对他们挥剑,就先杀了我。”
“退下!”
凤帝气结,两个字宛如雷霆,震得整个天凤宫都在瑟瑟颤抖。
“不。”她依旧摇头。
凤帝举剑指着她,一字字道:“最后一次……”
声音陡然一提,“退下!”
朵朵看着他,展颜微笑,晶莹的泪水沾湿了眉睫。
光剑向她寸寸逼近,银白的剑光照亮了她哀伤的笑容。
血一样红的袍子自她肩上缓缓滑落,仿佛红莲凋残的花瓣,她站在遍地血红中,宛如满塘枯荷中最后那只孤独的残莲。
她不着寸缕地迎着他的剑,一步步向他走去。
凤帝怆然闭眼,光剑消失,朵朵靠在他怀里,双臂紧紧缠住他的腰:“让他们走,求你。”
凤帝云袖一挥,将两男击晕,用宽大的袖子遮住她的身体。
之后,房里出现了两个看不清面目的玄衣人,幽灵一般立在凤帝面前。
“将他们送去镜庭!”他猛地低头,嘶声痛吼,“滚!都给我滚!”
撕心裂肺的痛楚袭来,他有一种奇怪的错觉,明明没有出剑,却好像刚才的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人生最大的悲哀是什么?是你眼睁睁的看着某件事情发生,却无可奈何。
正如此刻的他,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为别的男人甘愿舍弃性命,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陛下。”玄衣人一左一右将玥琅和花紫阳搀起,其中一人问道:“怎么处置?”
“冰牢禁闭半月……”他本还想说,然后将他们流放,永远不准回帝都,否则我将杀死他们千万次,但刻骨的剧痛,已将这一切绞杀在喉头,让他甚至无法呼吸。
玄衣人退下,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他就那样抱着她,雕像般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她靠在他怀里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