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遂人愿。
边疆动荡,一时间战火四起,民不聊生。皇上派凤天和凤子轩出兵,这一走,便是一年之多。
“荣婆子染恶疾,这凤府便容她不得,念她在凤府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打发去柴房吧。”
凤子娆的一声令下,便将荣氏母女赶到柴房。
“咳咳咳,咳咳咳咳。”
柳慕烟哭着给荣氏递水:“娘,娘你怎么样了?娘你要撑住啊娘。”
荣氏一年来苍老地像六七十的老太太,声音沙哑:“烟,烟儿不哭,娘没事。娘,娘没事。”
柳慕烟第一次恨起了凤子娆,原本是觉得凤子娆只是嚣张跋扈些,觉得娘要做大夫人代替她娘的位置,情有可原。现如今……该如何是好。
“烟儿,娘,累了。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去惹娆小姐,她如今是燃王爷的侧妃,你万不可惹她,咳咳咳。”
“娘,烟儿还想要您来照顾呢,娘,不要丢下我,”
荣氏觉得自己大限将至,抽噎不止:“娘对不住你,到头来,还没等到你出嫁。”
“会的,您会等到的。娘,你要挺住,”柳慕烟像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待着几分坚定:“娘,你等我,你等着我。”
荣氏果然等到了柳慕烟的婚礼,健健康康地等到了她的婚礼。她与燃王爷的婚礼。
据说是柳慕烟用她父亲留给她的镯子买通燃王府的人,让皇甫燃与她偶遇。凭着自己长的与传说中那女子有几分想象,赌一把,但她成功了。
荣氏在她出嫁当天,千叮咛万嘱咐:“娘知道,你是为了娘,只是如今你已经燃王爷的妾,万不可有他念。”
柳慕烟自知荣氏说的是谁,那时他刚回来三天。柳慕烟瞧去本该站着凤子轩的位置,听说他又宿醉,还未醒。
“女儿,谨记。”
柳慕烟是以凤家义女的身份嫁进王府。只因身份卑微,只得作妾。
“柳慕烟,是谁口口声声说要此生非凤子轩不嫁?”凤子娆怒火攻心,在结婚当晚,趁皇甫燃喝的酩酊大醉之际,狠狠地质问她。
“你可知道轩弟有多爱你?你可知道因为你,轩弟多少次跟我这个一母同胞的姐姐顶撞?若不是他你和你那个娘,还能在这个府中待下去?你可知道他为了你喝了多少酒,今日差点撒手人寰你知不知道?”
柳慕烟听闻凤子轩出事,眼泪顷刻而出:“阿轩?阿轩怎么样了?”
“你还关心他么?你若是关心他,若是爱他,就不该背叛他,不该嫁给别人,更不该嫁给我的丈夫!你听闻他之前遇到的女子有琥珀眸子?你便来冒名顶替?禹州?六年前你可在禹州过?你明明在我家!我今日回家看到轩弟,他还要我不要揭穿你,要我好好照顾你,轩弟从来没有求过我,为了你,他不惜给我这个姐姐跪下,你说,你如何对得起他!”
凤子娆心疼难当,弟弟自暴自弃差点死去,丈夫又娶了一位“当年”的妻子。
直到凤子娆离去,皇甫燃伏在柳慕烟身上时,柳慕烟才微微缓神。
“烟儿,烟儿你怎么哭了?烟儿不要哭。你可知道我找了你多少年么?如今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开心么?”
皇甫燃醉醺醺的,说话满是酒气。他胡乱亲吻着柳慕烟,不敢用力,却难以压抑心中的火热与那一份爱恋。
柳慕烟慢慢环住皇甫燃,低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终究还是害了你。”
“烟儿,你胡说什么呢?别,别怕。”
我终究害的你,阻碍了你再次找到那个她。
阿轩,忘了我罢。
溪言走时,已是傍晚。
我的脑仁隐隐作痛。
并不是柳慕烟爱的并非皇甫燃,这些我早已猜出几分,倒是皇甫燃遇到的那个人。
面具,琥珀眸子,六七年前,禹州,怎么会这样巧合。
“娘娘,皇上今晚,今晚去藏娇阁了。”
梦言在一旁细声细语的,生怕我会乱吃飞醋迁怒于她。
“本宫知晓了,退下罢。”
我安睡下,做了一个久违的梦。
这是禹州最传统的习俗,每年的一月三日,年气儿正足,禹州便会举办一个烟火盛会。
一个身着茶花色罗裙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穿梭在热闹非凡的街道上。时而瞧瞧这,时而瞧瞧那,仿佛对一切都是那样新奇。
“栖桐,慢一点,别摔着。”
小姑娘身后是一女子,身着紫色玉兰华裙,无比华贵耀眼。
“母亲,桐儿想多走走,英华姑姑陪着桐儿就好了,您先回去罢。”小姑娘笑脸盈盈,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宛若秋水,洗净世间一切杂质,净化人心。
“哎,桐儿,桐儿,你可早些回来。”
小姑娘一转身,便消失在女子的视野。
“英华姑姑你快些。你快些嘛。”
英华姑姑委实跟不上小姑娘的步伐,生生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小祖宗唉,慢点慢点。”
小姑娘俏脸一扬,扶正面具,转眼便跑没了影,只留下一句话:“姑姑这么慢。桐儿便不等你了。桐儿会记得按时回去的。”
“小姐?小姐?”
玩的久了,也是乏了。可小姑娘哪里记得回去的路?走走停停寻不到,便在一出小胡同口坐下来。
小姑娘无聊的扔着小石子,突然发现不高不矮的墙上有一人影,小姑娘霎时警惕,紧握着随身的匕首。
“呀啊!”小姑娘刚回头,便瞧见那少年郎摔了个结实,“嘿,小丫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你不也是一个人?”小姑娘掩饰住笑意,转过身,反问眼前的少年郎。他长的可真好看。眸子黑黑的,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黑的眸子,面庞虽现稚嫩,却带着几分英气。“你无缘无故在房顶墙上走什么?”
“我父……父亲说我功课不好,我便心中烦闷,就喜欢在上面走走。”少年郎险些说错话,悻悻道。
小姑娘扑哧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
小姑娘上前一步,启口道:“便是这点小事,亦是烦心事?倘若今后你遇见什么大事,岂不要气上天?”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但是后话。
少年郎这才看清小姑娘的样子,原是她戴着面具,只得看她的眸子,宛如琥珀胜似琥珀。嘴唇亦是红润红润的,如同樱桃一般。想来她一定很好看。“你为什么戴着面具?”
小姑娘一时几分尴尬,不知如何作答,信口道:“因为我长的丑,所以不想让别人看见。”小姑娘怕他再次问起,遂岔开话题:“你刚刚从墙上下来,你会武功?”
少年郎几分得意:“那是。”
“那你可以带我去屋顶看看嘛?我想看看烟花,看最美的烟花。”
“没问题。”说话间,少年郎一个转身,双**错登地,便带小姑娘飞到了房檐上。
小姑娘第一次坐在屋顶上,一朵一朵硕大的烟花在头顶绽放,五彩斑斓,绚烂夺目。“哇!烟花离我好近好近,好美好美。”
少年郎似乎不屑于小姑娘那如痴如醉的表情,嗤之以鼻:“烟花好比昙花,仅一现,好景不长,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小姑娘才不同意:“迷信!”小姑娘努努嘴又道:“烟花一现又如何,她是真真切切的存在过。她也是有生命的。难道她不美么?你离她这么近!感受不到她的温度么?”
“有些人,长的很美,活的便精彩,即便生命短暂,也从不感到后悔。”
“也有的人,比如我,长的不美,但我却从来没有不开心过。因为不开心是没有用的。”
“你仅仅因为功课不好被父亲训斥便烦闷?你可知城外有多少流民难民?饿着肚子?你可知有多少地方官员克扣救济银两?百姓却只能忍气吞声。我这两天在此游玩,见得太多太多贪官污吏,腐败无能,却什么也做不了。”
小姑娘说话声音愈来愈小,少年郎却还在震惊之中,这么多天的巡防,全是假的!“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真,皇上说什么体察民情!却只听官说话,不听民抱怨。”
少年郎一时哑口无言,她说的对,而且很对。
“呀!”小姑娘咻地正大眼睛,看见前面街头的英华姑姑和府中的人。“我家里人来找我了,你快送我下去。”
少年郎闻声便行动,落地松开小姑娘后,小姑娘直直跑向英华姑姑。
少年郎突然想起来:“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转身,身旁的一只大大的烟花冲天而开:“我叫……”那声音湮没在烟花中,映着小姑娘琥珀色的眸子,万分明亮。
天色蒙蒙凉,我醒来时,已然泪流满面。皇甫燃……“我叫文栖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