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互相招呼后，林介又转回车上，从后座捧出能把他上半身都全部挡住的大捧马蹄莲，陆生对此有点无奈。
林介打算把花先放进屋里插起来，陆生走过去接手帮忙。
“乔御先生，不用，我来就行了。”
陆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执意，就由他去放，于是跟在后面说道：“下次不用再买了。”
“哎？”还在摆弄花的林介似乎不明白自己老板的意思，转过头来时带点薄红的脸上不明所以的笑了笑。
“花，以后不用再买了。”
“您......不喜欢了？”林介的音量小了一半，以为自己迟到把乔御惹不高兴了。
陆生扫了一圈屋子里大簇大簇的乳白色，任意一眼看过去视线里的主体都是马蹄莲，其他皆作配饰，无论哪个角落都在无声表示花店里的都未必能有他这里的多。
“说起来您刚刚喜欢这花的时候也很突然——”
陆生一听有内容，急忙顺着他话说：“你还记得？”
“记得，那天您去了九伏山，回来就派助理去花店买花，说只要这一种，之后天天买，开始我有点奇怪，不过花都不招人厌，何况是这种素雅的，没理由都会喜欢吧。”
整句话中陆生就听见了九伏山，其他都充耳不闻，这个与某处不谋而合的重点被他默藏于心，然后淡淡说道：“很浪费，不用再买了。”
他轻轻揽了一下林介后背准备出门，时间已经变的很紧凑了，加之路上一定会堵车，歌剧开场才进去的情况很难避免了，“快走吧，要来不及了。”
林介突然顿住，还是决定把话搁到车上说。
“下班的时候，有个服务生来辞职，他要求马上结算薪酬，走的非常急，我实在没办法，处理完才过来，所以就迟到了，给您致歉——”林介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辞职？谁？”
“吧台的服务生，叫田村的。”
“理由呢？”
“只说在长野老家的母亲病重，但是，他那样子......”林介蹙眉摇了摇头，陆生也想起了叫田村的吧台服务生，就是那天他和林介在西棠喝酒时替他们调酒的那小子。
“怎么——”
“感觉他不像是母亲病重着急，倒像在躲什么，除了着急还很害怕，结算薪水时左右张望，很担心什么会来的样子。”
“害怕？”陆生有点惊异的转过头。
林介打着方向盘点头：“而且他离开西棠的时候还拖着行李箱，一去不复返的架势，我想他恐怕早就准备好要走，也不打算再回东京，”
“要留在长野？”
“不清楚理由，看样子是吧。”林介注意着路况回答的轻描淡写。
“那小子能害怕什么——”陆生看向车窗外嘴里喃喃念着。
一路聊天聊到歌剧院，幸好赶上开场，许多人结伴秩序进场，陆生和林介也走进铺着茶花图案地毯的剧院大厅内。
......
从笨重的木衣柜一个上锁的小抽屉里发现那个东西是在看歌剧一周后，陆生弓着身子在衣柜里翻了半天，终于气喘吁吁的从柜子里爬出来，他背靠墙坐在地上，手里攥着那张栗名屋蛋糕店的购买票据，不知被什么液体染成暗黄的一角还能看清购买物品的数量——黄桃派200个。陆生用手指按压眉心慢慢揉动，然后把这张票据一点一点揉进手心，不遗余力的死死捏住，就像正在慢慢扼杀一个生命。
二十分钟后，陆生走进卧室，那面能照出全身的落地穿衣镜仿佛一扇通着另一个空间的门，他与另一个自己在门里的那个空间怔怔相望。他走过去，和里面的自己越贴越近，直至全身贴合在一起，他趴在上面粗重的喘气，“啊——”感觉有东西在身体里翻腾搅动，蠕虫一般正在突破他的五脏。
“乔御，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他伸出舌尖向镜子中那张同样张开的唇漫不经心的吻着，一只手也慢慢往裤子里滑进去。
“乔御——”
“阿藻——”
“喜欢你——”
“可是你为什么要做出那种事？为什么？阿藻——”
镜面上的雾气一层层覆盖扩大，直到再也看不清镜子里是谁。
约在酒店街见面是只对某个人的习惯，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房子和房子之间总能有狭长又黑暗的巷道，除了堆放垃圾外用来还可以秘密会面。
陆生在狭窄恶臭的巷道里抽烟，希望尼古丁的味道能麻痹嗅觉盖过周围馊臭的垃圾味，直到他抽了第三根烟已经很不耐烦的时候，约见的人终于来了，陆生扔掉烟头用脚尖踩灭，再抬头时，来人高大的身材已经把之前唯一能透进黑暗巷道的光亮挡住了，陆生有种被压进逼仄深渊的感觉。
“还不到见面的时间，你这是在违反规则，会有危险的。”对方的声音粗哑而生硬。
“我知道，可是情况很急。”背光下看着信彦阴翳的脸，他明白这个职业杀手做事超乎常人的谨慎小心从不抱侥幸心理，除了百分之百可行的情况下，只要存有半丝不妥即使计划再周密他也会放弃。陆生又点了一根烟，顺便给信彦也点上，一口烟雾后气氛好像才缓和不少。
“说吧，这次是谁？”
“西棠俱乐部的一个服务生，叫田村亮，现在在长野老家，这是他老家的地址。”陆生递过去一张纸条。
“西棠？那不是你的俱乐部吗？”
“嗯，本来不用跑到长野，但那小子逃的太快，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跑了。”
“虽然我从来不问理由，可是这次为什么是个服务生，这种级别——”
“他可能听见了不该听的话，而且你上次杀掉的栗名屋的老板哪里出了点小状况，我想警察很快会查到。”
信彦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难看，“小状况？哪种状况？”
“名片，我把名片留在蛋糕店了，而且警察得到了蛋糕店所有客人的名片备份。”
信彦的拧在一起脸好像正在表达“你是白痴吗？”他的脸颊两侧鼓动了一下，压着声音道：“杀了那小子就能确保警察查不到？”
“暂时是这样，也只能这样，田村亮就交给你处理了，其他我来处理。”
“他会老老实实在长野呆着吗？说不定已经跑到其他地方了。”
“会，我有办法让他在那儿呆着。”
“这次的钱要加倍。”
“没问题，只要你办成事情。”
信彦走了之后，狭长的巷道里再次照进一缕霓虹光，陆生停留片刻后才慢慢走出巷道，外面灯红酒绿的世界，陆生就像一只喰种从污黑血腥的冤狱回到了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