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还有比赛在继续进行,后场休息区的走道里人很少,当这个说话的声音在走道的一个僻静拐角响起,让正好经过的花淼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这个声音她能分辨得出来,是属于北野鸣的。
——他怎么会在这?
欧阳光的比赛后,紧接着就是北野鸣的比赛。花淼原以为看完欧阳光的比赛后,神经凝重的北野,会多少在状态上受一点影响,但结果证明,北野鸣仍然是那个出奇的理性的北野鸣,不但没有任何状态波动,而且整场比赛打得还格外的凶狠。让花淼似乎有一种错觉:他好像恨不能马上就结果了对手,结束这场比赛。
事实上,这也确实是一场速战速决的比赛,不到15分钟就以2:0完结。然后,北野鸣就从球场上消失了。怀揣着疑惑的花淼,犹豫了一下,最后想到反正已经来这了,是不是也可以正好去后场J大的休息室和教练打个招呼呢,于是便起身来到了这。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虽然没看到对方的脸,但花淼也能听得出这个带着一丝懒散的声音,一定是来自欧阳光那家伙。
——咦,他们俩居然会碰上?
好奇心,让花淼决定当一回偷听者。
“你是故意放掉所有贴线球不接的吧?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场比赛你明明可以赢的!”
“赢了又怎么样?”回应的声音意外漠然。
“赢了就……”北野鸣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你、你不会只是因为不想遇上我,就刻意输掉这场比赛吧?”
“切!我倒还真是不想遇到你,包括现在。请你把手放开!”
欧阳光似乎挣脱了对方,转身想走开,花淼听到了脚步声。她正在犹豫要不要躲闪以避免被发现,却又听得北野鸣突然说:“光!我知道那次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责怪你。”
北野的声音从刚刚的愤怒变得很低沉,而那个显示着欧阳光正在移动的脚步声也随之消失了。
“……那个关键的压线球的判断,就算是换了我也不一定能判断准确。而且,那场的对手确实强大,不然我们也不会被逼迫到那种状态,所以……”
——原来有这么一回事。
“……那场球输了也不是意外。我不应该把责任推给你。对不起!我一直想和你说对不起……”
赛场上输赢是常事,像北野鸣这么理性的人,居然会因为一场比赛的失败而责备作为多年的拍档的欧阳光,这件事在花淼看来也匪夷所思的。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北野做出那样失常的举动呢?
“呵,”一直默默听着北野鸣的忏悔的欧阳光,突然冷笑了一下,“你输掉的不是一场比赛,输掉的是你北野鸣的大好前程啊!要说对不起也轮不到你说吧?应该是我说才对。”
——这口气可一点也不像是要道歉嘛!
“光!”
“如果你是想来纠结这个事,就免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也没有这心情。就这样。”
那个离开的脚步声又再次响起……
“不,我不是想纠结过去的事,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自暴自弃!”
“自暴自弃?呵……这好像还轮不到你来评判和说叨吧?”
“你那种做法谁都能看出是在自暴自弃吧?包括美涟。”
脚步声音再次停顿了下来。
——看来欧阳光在比赛时一球不判的弃接贴线球,果真是故意的。北野是因为看出这一点才会流露出那样的神情啊!
“……你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有想过在场边关注着你比赛的她是什么样的心情吗?你注意到她的表情了吗?我有听说美涟是为了你才放弃K大的录取名额的,她为你做了这么多……就算你不为你自己,可、你又怎么可以这样辜负她?”
——原来司徒美涟居然接到过K大的录取通知!而且居然还因为欧阳光而放弃了?
花淼觉得这事儿越来越离谱了起来。
似乎经历了一阵冗长的沉默,她才终于再次听到了欧阳光的声音,不过这次已经没有了懒散,却显得很乏力低沉又带着一丝愤恨:
“我的事,美涟的事,我和美涟的事,这所有一切已经和你北野鸣没有半毛钱关系了吧?当年你一声不吭的消失的时候,就没想过美涟的心情吗?所以……你根本没有资格来充当她的保护者……”
花淼再没有听到他们后继有任何对话。
欧阳光默默地从拐角走出来后,头也不回的就向体育馆出口方向走去,看似乎也不打算为后继队友的比赛,继续留在这儿了。
欧阳光走后,花淼瞅见了依旧站在拐角另一侧的北野鸣。
那是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北野鸣:一身虚脱一般地靠上墙上,低垂着头就像一个彻底的失败者,绝望到没有一丝生机。在那昏暗的角落里,仿佛只是一个飘渺的虚影,失去了一切存在感。
看着这样的北野鸣,花淼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内心,有一丝隐痛感。
(2)
自从上午的比赛后,田原就发现司徒美涟没有什么精神。没有听到她高吭的声调,也没看到她东奔西走的忙碌,只是静静的在做着一些教练交待的事。连平时缠绑手胶这种对她来说最得心应手的事,也会缠到一半就停下,甚至因为缠得不到位而返工。
混双的首轮比赛在今天下午两点半开打。田原、巫妈玲在和教练完成赛前战术和要点沟通后,提上球具包,准备进场去作热身。美涟跟着他们一起出来,一路低头走着,显得魂不守舍。
——明显有心事啊!
欧阳光在输了男单小组决赛后不久就消失了。他和大家一起回到休息室后,就拧着包冲着花涟丢下一句“我去洗个澡”,然后就再没出现过。最终,连赛后总结会都没参加。莫教练只说,欧阳光这场比赛的总结,回头会和他单独沟通,所以,田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男单小组决赛时他被教练安排在阮戈的赛场照看,也没有看到欧阳光比赛的情形。但美涟的闷闷不乐和欧阳光的输球一定有关系,虽然田原不认为美涟是个在乎输赢的人。
“啪——”的一声,正在望着美涟思忖着的田原的后脑勺被狠拍了一下。
“啊!阮戈,痛咧。”田原尽量压底了自己喊叫,以免引来不必要的注目。
“给我专心点,马上就要比赛了,你还在东张西望些什么?把心思都放到怎么打好比赛来。毕竟这是你这次大赛的首场,尽快进入比赛状态是关键!”
“是是是!知道了。”
田原嘿嘿的笑着,连连应道。直到阮戈被教练叫过去说话,他才长吐了一口气。阮戈这位大哥,平日里总是慈眉善目,但认真起来还真有点吃不消啊!
此时已经走到他前面几步开外的美涟,看起来并没有被他们的对话对打扰到,仍然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
“你怎么了?没有精神的样子,身体不舒服?”田原终于还是忍不住走近美涟,低声关切地问道。
“没、没有。”
——说谎。
“上午欧阳的比赛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美涟看了田原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你还是别操心这些了,马上就要开打了,专心比赛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是吗?”
——怎么也不像是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啊!
田原听得出美涟是在敷衍,但明白她只是希望自己心无旁骛的比赛。
“喂,那你要打起精神来哦!不然,我可能会输掉比赛呢!”
“哈啊!?怎么可以输!”美涟一下音调提高了八度,引得走在前面的一群人诧异地回头张望。
“对了!就是这样子。这才是司徒美涟应该有的精神状态。呵呵!”田原笑着,伸手揉捏了一下美涟头顶的栗发,“放心吧,我们一定会赢下这场比赛的!”
田原不但说到,而且确实也做到了。
第一轮混双的比赛,他们没有遇到太强劲的对手。虽然田原和巫马玲的组合,这是第一次参加大赛,但可能是因为两个人平日里就是非常谈得来的朋友,所以默契的程度也不输一般人。在第一局6:9落后的情况下,慢慢找到了感觉,越打越顺手,最终以3:1拿下了首轮,顺利进入1/4决赛。
当终场哨声响起时,司徒美涟第一个兴奋地冲上前,和巫马玲及原野击掌相庆。
“哇!!恭喜你们进八强了!打得真是太棒了呢!”美涟的声音重新恢复了高吭。
看到美涟因为自己的胜利而欢呼雀跃的模样,让一直为美涟担心着的田原,在安心之余也察觉到内心有什么东西被点着了一般……
——原来看到美涟为了自己的胜利如此开怀,居然会有一种……怎么说呢,眼前一片闪亮的感觉!
此时的田原,发觉自己心头第一次有了一种渴望——想赢,而且想赢下每一次的比赛!
这对田原来说,可谓是一个不得了的改变。要知道,原来在其它运动社团参加比赛时,他虽然因为运动天资充分也小有成绩,但从来,成与败对他来说似乎也没有太多的差别。至少,他并没觉察到过自己对“胜利”有着明显的渴望。有人误解了他的“释然”,还评介说田原是个心态特别好的球员,“总是笑着面对一切,不管结果如何”。
但田原现在似乎明白了自己那种“淡定”的真实原因:那是因为还没找到自己自己的目标,也不知道自己要为了什么而求胜……而今,他却似乎已经找到了答案:如果取胜可以让美涟保持这样的灿烂,我就想每一场比赛都赢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