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午饭时,莫教练宣布了一下这三天的训练计划。今天下午的训练从两点开始。
因为早上爬山训练过于疲惫,田原吃过饭后,回房间倒头就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已经是一点半。他扫了一眼室内,没见到另外两个同室的伙伴。
这里的宿舍是四人一间的两个上下铺。司机老刁送他们来后就走了。莫教练和小爱老师是单独的单间,其他队员,三男三女正好各一间。
“都跑哪去了?”田原起得床来,走出房间,来到房间所在的二楼的露台上。在这他遇到了正依靠在露台围栏边,不知道看着什么在出神的花淼。
“花淼你也在这啊?”田原打了个招呼。但对方只是瞟了他一眼,然后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回应,转回头继续向着刚才出神的方向出神。
看什么呢?田原好奇地走上前,顺着花淼的目光看去,发现她原来是盯着楼下的两个人——欧阳光和司徒美涟。
美涟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一头趴在了楼下院子里的石板桌上,像泄气的皮球一样。而原本站在桌边的欧阳光,不知道美涟和他说了些什么,干脆在美涟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他们在聊些什么呢?田原听不清。花淼又在想些什么呢?田原同样一无所知。
“巫马玲去哪了?”三个女生中唯独不见她,田原这样问也是很自然的事,却不想,得到的是花淼的一句:“问我干吗?”
“呃……”这个问题还真让田原想了好一会儿,“你们,不是住同一间房吗?”
“那我也没有监视她行踪的义务吧?”
“这个……”
——好吧。看来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田原苦笑。花淼可能是田原见过性格最冷淡的女生。大多数女生,如果不是活跃外向的,像美涟或巫马玲那样,就一定是内向羞涩的。但显然,花淼不属于这两者中的任何一个。
就在楼上的两个人前言不搭后语之际,楼下的两个人却正聊得欢。当然,这不是指欢乐的欢。
“你到底怎么了?像被放了气儿一样?”
“原来和人吵架是件很累的事啊……”美涟继续趴上那有气无力的说。
“吵架?你和谁吵架了?”
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除了J大羽毛球队的这一行人,也就只有几个体育中心的工作人员。而美涟的性格是从来不会去无事生非的。
“刚刚没事,我跑到山腰的人工湖边去看钓鱼。一个工作人员正和一个老大爷在争论。”美涟说到这突然坐起身来,一脸义愤的冲欧阳说,“你说可气吧?同样是租钓鱼位,他们给那老人家的是移动位,却给了别人有号的位置。结果老人家被后来的有号的人赶来赶去。那工作人员还说,没想到今天人这么多,现在号已经放完,老大爷只能见缝插错找空位。”
欧阳光算是明白了,这妮子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去了:“所以你就帮人家和工作人员理论去了。”
“是啊。虽然最后给老大爷找到了一个固定的位置……”美涟再次将头倒在了石桌上,泄气的说,“你说,在别人看来,我是不是像个泼妇一样啊~~”
——无语!
虽然这已经不是欧阳光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美涟,但他还是无法理解她这种作起事来不顾后果,事后又总是莫名的各种自责的状态。
“泼妇啊?”欧阳重复了一下这个词,伸出了手,将美涟那一头栗色的中发一顿揉捏,直到把它彻底抓乱并引来对方一阵抗议后,才淡淡的笑着说,“嗯,这个样子的话,就比较像泼妇了!”
“啊?——讨厌!”被戏弄的美涟拍开了对方的手后,咬牙切齿地想发作,对方却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转过身去挥了挥手说,“不和你闹了,我去小睡一会儿。”
“诶?”美涟瞅了一眼手上的表,13:40,“喂,你这个时间去睡觉?两点就要训练了。”
可对方根本无视这个提醒,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宿舍的大门口。
“每天在这个散漫的家伙身上浪费心力,到底是为什么?”
楼上默默瞅着楼下这一幕的花淼,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身边同样目睹了这一切的田原。
「我不觉得在浪费,对我来说,能看到那样的阳光就是最开心的事,说不定这就是我的梦想。」
花淼的问题,让田原想起了那天不小心偷听到的美涟和欧阳的通话。
虽然怎么看,美涟都有点在白费力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田原却打心眼里相信,她的努力一定会有回报——或许,是因为……
“因为梦想。”田原不自觉的脱口而出。
“诶?”
花淼转过脸来,偏着头看着似乎在喃喃自语一般的田原。因为不知道前因后,她自然不会明白田原那听起来没头没脑的话。但她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平时看起来显得“和气”得有些太随意的男子,此时的脸上居然有一种……深不见底的表情。
(2)
两点整,特训第一天第二阶段训练在室外训练场展开。
虽然欧阳光出现时仍然是带着一脸的睡意,但至少他没有迟到。
热身活动后,先是队长阮戈带着男生进行800米跑、压腿、纵叉、横叉、仰卧起坐,莫教练带着两位女队员进行握拍、步伐、挥拍、高远球、正反颠球等练习,然后两队交换;接着是做战术训练,发球、接发球、发球抢攻、拉吊结合等。
一小时的基础和专项训练后,莫教练宣布休息两小时,五点在山下的室内球场打两场队内的练习赛,七点左右在公共餐厅吃晚饭后可以自由活动一会儿,九点一起再次徒步从石阶上山。
“今天的练习赛,首先欧阳对田原,花淼对小玲,采用每球计分制,打11分;胜出者,与对方的胜出者再打11分;同时输的两位,和阮戈分别打11分。即每人打两场,然后我们看分差情况,输分最多和赢得分最少的那两位今天晚饭后负责打扫厕所和房间卫生。”
“哈啊?!——”
莫教练的话一说完,下面嘘声一片。
“为什么赢的人也要受罚?”
“不为什么,这就是规则。”
“这里不是应该有工作人员打扫卫生的吗?”
“现在是淡季,体育中心工作人员很少,训练场这边更如此,如果要增加服务人员,费用就要额外加,所以我们决定索性自己来。”小爱老师一边和美涟一起,给结束一轮训练的队员发她们提前烧好并放凉的饮用开水,一边笑咪咪地帮忙解释。
这个“惩罚”可谓“苛刻”。光是在一天训练后还要打扫四五个房间的卫生就已经不容易,何况还要打扫厕所……
——这下应该没有人会怠慢比赛了。
美涟努力忍着不笑出声来。
两小时后,大家在山下的室内球馆集合。馆内两个场正中心的场地,已经被灯光点亮,男单和女单同时开打。
“莫教练这招够狠的!”站在场地边观战的美涟对身边待战的队长阮戈低声说。
阮戈听得明白,笑了笑:“是啊!如果只罚输者,凭光和淼的实力,要取胜并不是太难,但是,让赢得少的人也要受罚,就无形中在他俩间及原与玲之间都形成了无形的竞争关系,每场都不得不全力以赴。所以……比赛应该很好看。”
“嗯嗯!”
虽然这届的队伍已经组队了几个月,但是上次外校体育团来拜访时,欧阳光和花淼居然都同时因故缺席,而平时的训练性比赛,光也经常不缺席就是打得很随意的状态,今天可是难得的机会能让光“认真”地打一次球。想到这,美涟就热血沸腾。
此时,莫教练已经吹响了比赛开始的哨声。美涟赶紧定了定神,专注的看起比赛来……
“欧阳11:8胜;花淼11:7胜”
当莫教练宣布第一轮成绩时,结果基本在大家的预料之中。接下来是欧阳光对花淼,田原对阮戈。
“好戏开始了!”本轮轮空的巫马玲,坐在场边美涟身旁的位置低声宣布了一句。
“是啊!”美涟点了点头。
这可是第一次看欧阳光与花淼的真刀真枪地对抗。因为他们间现在赢份只相差一分,因此这场比赛对又方都不敢怠慢。
第一球,由胜分多的花淼开球。
花淼是一个即使只训练也不绝会半点怠慢对手的人。她的球风以刁钻著称。每一次发球,不是压线,就过线只有一公分不到;而回球,不是贴网就是吊死角,似乎总在挑战对手的判断力和步伐节奏的极限。
「花淼的手腕非常灵活,她很好的利用了这一点来克服了女生在力量上的不足。她是个头脑型的选手,不是用身体而是用脑子在打球。」
这是莫教练对花淼的评价。
显然,这场比赛,花淼的这种风格给欧阳光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不知道是因为很了解花淼发球绝大多数情况下上会压线,还是懒得分辨,巫马玲发现欧阳光整场几乎没有对贴线球做过任何一次界外球的判断,每球必接。这种做发法无疑会造成体能上的多余消耗。不过,好在是男生,与女生对抗时,体能上原本就有优势。
如果说,前半场欧阳光在表情上至少还流露着漫不经心的状态,但是当分数变成5:8时,他似乎再也“散漫”不了了。
“速度变快了呢!”
美涟说得没错,场上的节奏现在明显在加快。欧阳光的回球频率在提升,而且力量也在加大,而花淼之前一直带着一丝不满的表情,现在也被全神贯注所替代。
“8:9”
第17个球,花淼发球。球在贴着网顶飞过之后,突然急转直下冲向了发球线……欧阳光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接了起来,直挑后场。
“这个球应该是没过线的。”巫马玲轻轻摇了摇头,“如果不接,就可以打平了。”
美涟“嗯”了一声,没有多说话。她很清楚欧阳光那一瞬间的犹豫是因为什么。其实,她一直期待花淼与欧阳光的对战的原因也就在这。花淼的球风中,有一样东西便是欧阳光必须要突破的内心鸿沟。而这道鸿沟的产生,就是一年多前那场“致命”的比赛中留下的……
“9:10”
花淼只剩下最后一个球了。欧阳光发球。
将球拿在手上,轻吹了两口,将羽毛拉平后,欧阳光停在了场中央。他扫了一眼对面,目光落在了发球线上。
——他在想什么呢?还在介意那个球吗?
美涟无端的猜测着。
终于,欧阳光轻吐了一口气,将球和拍举过腰线……
就在那白色的羽毛从欧阳光腰前起飞的同时,大家听到了另外一个场地里,莫教练宣布:“9:11,阮戈胜。”
接着,“咚!”的一声,大家听得花淼这边击球的声音有些异样。
——没接好。
只见这个原本应该以直线飞向远角的球,却以一个无力而走样的弧线落向了欧阳光的半场的边线……不过,欧阳光似乎判断出了球的走向,跨步向前,将球费力的挑了起来。
“不妙!”巫马玲轻呼一声。因为这个球明显挑得过高,正好落在了花淼最好扣杀的位置……随着一声击球声脆爆地作响,比分最终定格在了9:11。花淼胜。
“为什么要接呢!我觉得这个球是会出线的。”巫马玲显得很不理解。
美涟没有回应,但心里已经认识到一个现实:看来,要走的路还很远呢!
此时她看到已经走到场边的欧阳光,将球拍用力的塞进了包里,拉了拉链,背起包转身就往球场外走。
“阳光,你去哪?”打完了,教练应该还要做总结来着。
“一身臭汗~,去换个衣服。”欧阳光用那拖长而慵懒的声音回应了一句,继续头也不回的向更衣室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