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卑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两位男人,内心一凝:以前在城里没见过他们,两副生面相,口音也不像楚州的…莫非这两个糙汉子是外地来的捕快,特意着装来追捕张文洛的?
也或许他们是……
余卑言谨慎了不少,见二人其貌不扬,扔进人群中属于吸引不住别人眼球的那一类型,可以说是大众脸。而那两人的打扮也与山中猎户无异,毫无亮点。但,他们的眼神却异常的犀利,宛如黑夜之中恶狼的眼睛一般,令人浑身感觉不自在。
并且,余卑言打猎多年,他的鼻子早已训练的跟狗鼻子一般灵敏了,继而他从两位男人的身上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那味道是腥味,但不像是鱼腥,更像是洗不掉的血腥,令人作呕。
别看余卑言观察的密切,但说真的,他判断不出这两位男人的真实身份,不过他倒是能确信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俩傻玩意儿吓跑了自己刚刚到嘴的肥羊!
这些日子都没有逃犯找我买“通关文书”,关门修业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等来了一桩生意,结果……余卑言恨得牙根痒痒,瞟了二人一眼后,顿时眼珠子一转,佯装一副惊奇的样子对着两位男人说道:“我见过这个男人,刚才他还向我打听路来着呢。”
两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其中一小眼男人更是喜形于色,问道:“这人对我们相当重要,你还记得他去哪了吗?”
“这个嘛…”
余卑言坏笑着,望向天空中的云彩,把手掌展开在了两位男子的面前,心想着你俩傻玩意儿刚把我的肥羊吓跑,现在又想打听肥羊的去处。不好意思,我的心可没有那么大,天底下也没有那么好的事情,除非你俩出点血,那么就另当别论了。
两位男子相视一眼,他们知道余卑言是什么意思,就是想要点开口银两而已,于是小眼男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但并没有交到余卑言的手中,而是交给了另外一位大眼男子的手中。
大眼男笑眯眯地把银子颠了颠,冲余卑言说道:“这位兄台,投钱问路实属应该,还请您尽快告知我们这画像之人的去处,以免我们难办啊。”说着,他将银子放在了余卑言的手掌之上。
“好说好说。”余卑言将银子放好,然后指向了两位男子来的方向说道:“他往西边去了,走的时候还偷偷摸摸的,我看他不像个好人。”
听到这话,两位男人眼睛之中满是疑惑,其中小眼男刚想张嘴对余卑言说点什么,但却被大眼男子抢先说道:“多谢兄台了,祝您生意兴隆……”
本意二人会就此离开,但话音未落,只见大眼男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寒光闪闪的刀尖直接对准了余卑言的眉心,仅两指的距离,眼中更是不见得一丝犹豫之意,宛如要将余卑言送入黄泉路。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令人措手不及,但余卑言没有丝毫的慌乱,他只是淡然地瞧了瞧二人后,问道:“能说话就别动刀,我可没有惹你一分…还是说,你认为我在欺骗你?”
大眼男露出不屑之意,显然他认为余卑言在欺骗他。当然,余卑言就是在欺骗他。
而那位小眼男的性子则更是急躁,他拍了一下大腿猛然起身后指着余卑言的脸,吼道:“我哥俩刚从西边一路找过来,现在你又说那人在西边,这不是明摆着拿我们哥俩二人寻开心吗?”
小眼男打量了余卑言一番,继续道:“哼,我看你应该就是那人的同伙!告诉你,招子放亮点,别没事找事,快点交代那人的去处!”
这话简直难听,我一平头老百姓怎么可能跟一“不法分子”是同伙呢?余卑言无奈地将双手一摊,说道:“我都说了那人往西边去了,信不信由你们决定……别耽误我做生意啊。”
小眼男斐然不悦:“你这家伙什么态度!?”
“你这家伙又是什么态度?!”余卑言顶撞道,并没有因眉心之前横着一把匕首就此软下骨头,不知该说他不畏**,还是该说他胆肥,不要命。
但这一顶撞可谓把小眼男心中的火苗给烧旺了,同时那位大眼男倒是挺懂自己的伙伴,他将匕首的锋芒靠近了余卑言一毫,有意恐吓道:“兄台,我奉劝你一句,说话别太张狂,不然是要吃刀子的。”
余卑言心头这个郁闷呐:我说话张狂?也不知是谁刚才又是威胁,又是亮刀子的…真敢说我张狂,还要不要点脸了?他不满地撇了撇嘴,回应道:“大兄弟,不是我太张狂,而是你们不会做人呐。你们向我打听事情,我也告诉你们了,结果你们却恩将仇报,一副想要置我于死地的架势…不是我说你俩,简直小人行径啊。”
“你大爷的!你骂谁小人?”小眼男从怀中也掏出了一把匕首,杀意尽显。
“没有点名道姓,你别对号入座。”余卑言的嘴巴还算毒辣。
“呦呵!你小子说话硬气的很呐,知道说这话很容易挨揍吗?”小眼男愤愤地抄起了袖子,整个人一副要打架的模样。
余卑言倒是不怕,说道:“怎么?你俩这是要欺负我了?”
这时大眼男不屑地挑了一下嘴角道:“欺负你怎么了?”
“瞧你这话的意思是人多就可以欺负人少了?”余卑言反问道,然后对着面前的两位男人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回头。
两位男子下意识地回头望向身后,顿时他俩如同五雷轰顶,眼见街上已经聚集了十来个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他们手中不是拿着棍棒就是开山刀,一个个的眼神放荡不羁,姿态轻浮,站没个站样,流里流气的没有个正形,活像一群街痞子。
没错,他们就是痞子,而且他们的大哥是余卑言。想来余卑言十来岁就在这纷扰的世上谋生活,再加上他干的行当,收一些小弟实在不为过。也正是因为这些小弟的存在,令大小眼兄弟俩楞了半天,似乎他俩已经意识到了余卑言并不是一个善茬。
仅一瞬间,大眼男换了一副面孔,他将匕首收回了怀中,宛如一位和事老一般,笑眯眯地搓着手对余卑言说道:“你瞧瞧,你瞧瞧,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位大哥可千万别意气用事,刚才只不过是开玩笑罢了,还望大哥宰相肚子能撑船,别太计较。”
哎呦喂,这家伙还有两副面孔嘿!脸变得比翻书还快,我可算知道马屁虫长什么样子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余卑言嫌弃地啧了啧舌,说道:“现在拍马屁有用吗?都已经拍马蹄子上了。再说了,我可不是什么宰相,顶多就算一地头蛇而已。”
此言一经说出,尴尬万分。
之前,余卑言还在猜测这两位男人的真实身份,不过从刚才两位男人的行为他已然知道,这俩人的作风绝不是官府人士,估计是刺客或是打手,既然不是官府人士那就容易办了……他也没有准备给两位男人留面子,毕竟大家都是道上的人,谁也干净不到哪去,任打任挨都活该,谁也别说谁吃亏。
只见余卑言慢慢起了身子,期间他稍微歪了一下脑袋——看到这一举动,那些街上的大汉们知道余老大已经表明意思了,于是大汉中一名叫做李安的男人哇哈哈的大笑着,说道:“都愣着干啥呢,天那么热,你们还不赶紧泄泄火!”
一语落地,大汉们犹如一群出了窝的蚂蜂一般,提着家伙什就朝那大小眼兄弟俩逼近了过来,气势十足。那一景色,说真的,心气不够强大的还真会吓破胆子,而那大眼男,别看刚才威胁余卑言时那么不可一世,如今他却脚底抹油,撒丫子就逃了,将小眼男给弃之不顾。
“惹了我们大哥还想跑,把那家伙给追回来!”
李安发号施令,四五位大汉拔腿就向大眼男追了过去,犹如豺狼追鹿。而剩下的人则留下来对付,不,准确点说应该是“欺负”小眼男。
所谓双拳不敌四手,这不禁令小眼男一时慌了阵脚,不过他脑子倒是很灵光,立即将匕首横到了余卑言的脖子前,然后冲众人吼道:“你们都给我老实点,不然让你们大哥见阎王。”
此举令李安赶紧命令众人不要轻举妄动,毕竟刀剑无眼,伤了大哥谁也没好果子吃。而余卑言被挟持了,但他没想象中的那么紧张,低眼瞧着脖前的匕首,依旧稳如泰山,心想这家伙刚才挺暴躁的,我还以为只是一根筋呢,没想到他还知道拼个鱼死网破,也算是个有骨气、有胆量的家伙。
“兄弟,这世上人只有一条命。假如你杀了我,你敢想象我的兄弟们会怎么对付你吗?他们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又何必这样作践自己,活着比什么都强,别干傻事了。”余卑言诚恳直言,有意劝小眼男回头是岸。
小眼男即刻怔了一下,显然被余卑言的言语给影响到了。
见机,余卑言又加了一把柴火,说道:“兄弟,我看你也是个狠角色…不如跟着我混吧,保你吃香喝辣,衣食无忧,整个楚州没人敢碰你一根手指头,什么姑娘都能陪你睡觉,美不美?干不干?”
这言语令李安等人稍显惊讶,想着余哥啥时候变得那么好心,那么和气了?他们闹不明白,但也没谁敢多嘴询问,毕竟大哥还被挟持着呢。
而那小眼男此时的脑海之中犹如走马灯一般,他想了想自己的前半生,简直不堪回首啊——如今,一条好路子摆在了他的面前,一定要珍惜,不然失去了只会追悔莫及,于是他的初心产生了动摇,眼中闪着亮光地盯着余卑言,活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孩童一般,真心问道:“我…我真的可以跟着大哥混吗?”
“有什么不能跟着我混的,多你一个人也就是多了一双筷子,小事情而已。”余卑言说得很直白,这倒是把小眼男的心境一下子给重组了,他把一直横在余卑言脖子前的匕首慢慢放了下来。
待小眼男将匕首完全放下,突然余卑言堪比夏季的天空,阴晴不定,只见他的脸整个阴沉了下来,之前的风和日丽转瞬而成狂风暴雨,二话没说转身一脚硬生生地摆到了小眼男的脸上,将其打倒在地,并对李安等人命令道:“给我打这王八羔子,敢拿刀子架我脖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李安等人霎时沸腾,上前就把倒在地上嗷嗷痛叫的小眼男给围个水泄不通,接着在大庭广众之下一顿胖揍!期间,余卑言还说道:“别打死了,让他知道阳春的规矩就行了。”
罢了,他就坐在小板凳上吃起了西瓜,真可谓是虚情换真心,而虚情自然指的是余卑言。尽管看上去冷酷无情,挺招人恨的,但想想却大有不同:别人对你不客气,甚至想要置你于死地,你还想以德服人?别闹了,暴戾是人的天性,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圣人。
余卑言自然不是圣人,他只不过是一名不折不扣的痞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