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早上,本还算阳光。
有点冷。她在家的那扇落地大窗边看那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除去赶着上班的白领,或只剩下林立两旁的广厦,淡灰色的水泥钢筋似乎是世界的一抹荒凉,慢慢沉淀在心底,隐作每个人的一丝忧伤。
从前任由自己随意抱着的那双手呢?——换成了一杯刚调好的速溶咖啡。还好,今天她最起码没有用错凉水冲咖啡。握在手心,挺热,偶尔从杯里飘出一股咖啡味,虽然没有正宗的香醇,但最起码,速溶咖啡少了些苦涩,少了心中的苦涩。
她看了看手表——8:45——距离出版社催稿时间还有15分钟。她淡淡地苦笑,拨了拨额前的头发,走进房间穿上了一件枣红色的薄纱外套,长得有点随意,跟那头披肩的大卷长发有些相映衬,跟她平时随意而沉静的性格也相似。
转身出去,才想起没找存稿件的U盘。
“呀,这关乎我这年的生活费了。”
那U盘也是奇怪,昨天明明放到书桌上了,今天就不知去哪了。徘徊在“上层空间”肯定找不到了,她只好放下矜持,趴下进行“地毯式搜索”。
“找到了。我的祖宗。”U盘原是掉到书桌底了。勉为其难地伸手摸索,倒是拿了出来,却像小孩那样,磕了下额头,轻轻的淤了一小块。
这一磕,却是让她看到了书桌上的照片。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拉开椅子坐着,拿起那副金色镶边相架。
相架中,是她初中毕业的照片。那一年,她15岁。笑得不是特别灿烂,唯一跟现在相似的是那一味女神范。还好,旁边还有她至爱的闺蜜,这张照片由此才更幸福些。
那相架是他送的。记得当初她嚷着买相架,说要装着这美好的回忆。他为了送她第一份礼物,他替她买了一个相架,可那年暑假忙着去做暑期工,倒是忘了这事情。幸好,两个都是学霸,考到了同一家中学,也不至于说,这份礼物会拖欠着。终于在3个月后,她的生日,终于收到了。还伴了一句生硬的生日快乐和他招牌的笑容。
本来能说善道的她,忽然变得不善言辞。
她笑了笑,说:“谢谢。”
走廊上,两人相背走向各自课室。
两个人都很清楚,这不可能开始。就算开始了也不会有好结果。为何不晚点相爱?
她在日记上,写了那么一句话:
运气不够。
“林小姐,林小姐”——门外传来的声音。
她正想打开门,那一刹,她犹豫了。
“林小姐,林小姐”
她整了整头发,打开了门。
“林小姐是时候交稿了,你不交稿我就麻烦了,我麻烦了我就不能给上头一个交代,没有交代我就会被炒鱿鱼。世道艰难,林小姐大发慈悲吧。”
——又是那个“中间分界”,她的责编,洪梓乾。
“呐,拿好。”她把U盘交给“中间分界”。
“噢,谢谢林小姐。林小姐你真是菩萨心肠。”
“别整天给我林小姐前林小姐后的。我讨厌这个称呼。”
此话一出,可真为难到“中间分界”了。
“——那,慧茵?”
她刚喝了一口咖啡,几乎又呛住了。
“行行行,你拿好稿子了是吧,可以走啦?”
“我确实可以走了。”“中间分界”勉为其难地挤出一个笑容,一个尴尬的样子,令人哭笑不得。
“那我走了。”
啪——门关上了。那一刹那震耳的声音在空中如烟花迅速爆发又立即消逝,剩下的静“吞噬”着每一个角落。欧式的设计逐渐变得荒凉,促使着她胡思乱想。
没有他?林慧茵我真的活不了吗?算了吧,既然别人有女朋友好好照顾,自己也就退出吧,无谓破坏别人幸福。她暗自在心里想。
只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那条短信的一字一句映在他手机屏幕上时,她的心早已万分碎裂:
Happybirthday,今晚老地方等你,宝贝。Ialwaysloveyou。
耳畔响起侧田的《美丽之最》——手机铃声。慧茵拿起不停震动手机看了看,上面写着两个字“死党”,她接了电话。
到河堤边找我。
电话那头伴着一些凄凉,一阵阵啜泣让慧茵加快了脚步。
不怕。我很快来。
换下高跟鞋的林慧茵比以往走得轻松,回复了学生时代那种匆忙的脚步。从她家到河堤不算远,几分钟就到了。许是写稿拼命了写,慧茵开始有那么一点近视,眯着眼,看到一个依偎着灯柱,趴在栏杆上,背部一缩一缩的背影。她快步上前。
“杞沅同志,今天是星期五,不用上班吗?”
“失恋。”
“……”
她没想到,杞沅也遭罪了。
她也趴在栏杆上,看着风在水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看着渡船不厌烦地来回,看着她俩心里莫名奇妙的躁动。
“慧茵大姐,我觉得你越来越像我之前那个谁了。”
“Tellmewhy?”
“我本还想让你来安慰我,感觉现在我们俩就像两个傻瓜在这里发呆。现在是失恋‘大晒’啊!”
“我也失恋了好不。”
“我知道邢笙那小子该打,但现在轮到我,轮到我……我不能输给我那个谁……不可能!”
“那你还站在这干啥?”
“没干啥。”
“上班去啊。别搞得像我,连工作也丢了。”
“我上司琼姐她体谅我。慧茵我求你就陪我走一天吧,啊?”
这时慧茵即使想推托也不可能,杞沅那修长的双臂早已扣牢了她的手肘,拉着她到处逛了。
依然应验了电视剧的套路,失恋之后怀疑是内分泌失调,女人似乎化身购物狂,买衣服、唱K、看电影、吃饭一条龙直落。慧茵真的放下了高冷的包袱,跟着杞沅这个小女人颠狂着,累了便坐在路旁的长椅上傻傻地回忆伤心事。
“我跟那个谁,也算是情长,难得啊,一起9个月,说分开就分开……”
“4年了,真好笑。”
“不是7年吗?”
“相恋3年,相等4年。”
“感情啊,终究躲不过时间的磨蚀。慧茵,咱们俩个注定孤独终老吗?”杞沅搭着慧茵的肩膀,转脸看着慧茵,看了十多年了,依然如旧,比往日少了青春痘罢了。
“为什么不开展一段基情?”慧茵看着格外黯淡的月光,在那近视眼中化开了两三个影子。说完,嘴划出一道圆滑的弧线。
“你……好,今晚跟你一起睡好不?”
“你搬过来住都可以呵。”
看着月光,两个像醉得微醺的人,小心地偎在一起,担心着未来的生计,担心着未来的感情。或回忆,或玩自拍。最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慧茵的家。就疯疯癫癫醉了一天。若放在小学老师的眼里,她们早就被骂的狗血淋头:你们这帮丫头,不用考试了是吧啊?要知道上个好初中对你们作用真的很大,影响一辈子啊……
杞沅还是睡了。
3:00AM
莫名其妙的失眠,其实也谈不上莫名其妙,是一直都这样。手机也莫名其妙地震动着。看清楚是备忘录的提醒……
3月7日,TA生日……
“你是特别喜欢凌晨3点过生日吗?”
“没办法,谁让我凌晨3点降世。”
“……”
慧茵倒回手机的桌面,点开了拨号器,闭着眼默默拨号……然后睁开眼,犹豫地点了绿色的拨号按钮——还是那么音质差的彩铃——《美丽之最》。大概过了几十秒,才接通。电话那头,似乎有点寂寞。
“慧茵?”
“生日快乐。”
“多谢你,还记得凌晨3点。”
“还好啦。邢笙你一定要给我好好的。对了,你女朋友呢?”
“她?”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冷笑。
“慧茵,回来我身边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