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可是准备好了,今晚是你的第一出,莫要砸了我的场子才是。”珠帘一掀,黛娥探身进来,一看见婷婷而立的冬巳,眼里满是惊艳的神色。
“娥姐,放心,我好了。”冬巳重重的点了点头。
“上台吧。”黛娥说着,转身出了去。
“云姐姐,我去了!”冬巳长喘了一口气,松开了云若的手。
“一句话,”云若把冬巳拉过来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锦瑟妹妹,台下的人,你就当是玩偶好了。”
我不当台下的人是玩偶,我只当台下的人里面坐了小七就好了,冬巳心头暖暖的想,今天这出,就只是为小七一人的。
灯火斑斓,丝竹喧响。
沿着柳木雕花梯,冬巳踩着乐点盈盈舞出。
铺满暗花的芙蓉色丝锦上衣,阔袖开领,露出冬巳雪白如柔荑的颈子和精致的锁骨,绣着大朵盛放牡丹的月白抹胸若隐若现。逶迤拖地的孔雀翠纱裙,束以飞云织锦带,纤纤素腰不盈一握。如泉乌发挽成如意髻,插一只五彩珊瑚簪,挑出两缕青丝垂在脸颊两侧,娇俏无倚。
美眸不转而闪,柳眉不描而黛,脂粉略施就已比桃花更腻嫩,朱唇微抿,嫣若丹果。
冬巳轻一扬手,露出素手玉臂,腕间的红玉镯子烈火一样,霎时灼亮了整个夜晚。
莫说台下大小客人,就是斟水的茶壶,伺候的童儿婢子,都呆呆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动不动的盯着台楼上的冬巳。
从未见过世间有如此澄澈透明的人儿,带着所有的美好,精灵样的绽开在这清水阁方寸舞台上,看得人从眼前到心里,都清凉凉明晃晃的。
乐声由急转徐,冬巳和着乐声手执一把金丝小折扇翩然起舞——时而抬腕垂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一时合拢一时展开,似笔走游龙绘浓彩,玉袖生风,又似龙飞凤舞书丹青,轻盈矫健。
飞转、徐甩、轻开、广合、微拧、双圆、纤曲,冬巳舞动的身姿若灵若仙,活脱脱画出了一幅“霓裳羽衣图”。
从不是天生的舞者,能把每一个姿势都发挥到淋漓,却是用心在跳,也跳到了座下看客的心里。一招一式,一颦一笑,那样的含情脉脉,那样的柔情似水,直抓住人的心间,紧紧跟着变幻的身法一点一点的纠结起来。
一个小高音之后,冬巳轻收了扇子微身行礼,乐声渐渐而止。
台下鸦雀无声。
方才跳舞的时候,冬巳都不觉紧张,这一下子安静下来,她才看到原来座下有这么多形形色色的客人,心中一下子忐忑起来。
想到小七并不是真的在台下,冬巳的紧张里又多了些落寞。
“素肌不污天真,晓来玉立瑶池里。亭亭翠盖,盈盈素靥,时妆净洗。太液波翻,霓裳舞罢,断魂流水。甚依然、旧日浓香淡粉,花不似,人憔悴。欲唤凌波仙子。泛扁舟、浩波千里。只愁回首,冰帘半掩,明珰乱坠。月影凄迷,露华零落,小阑谁倚。共芳盟,犹有双栖雪鹭,夜寒惊起。”
一个白衣男子悠悠起身,声音清楚干净。
冬巳循声看去,男子高大挺拔,容貌整洁,虽然是身穿素色,但仍能看出质地和配饰的华丽,有些恹恹病容,但难掩周身气度不凡。
终于有人肯说话了,冬巳暗暗的松了口气。
虽然不是小七,仍然谢谢你,冬巳想,朝着那男子露出了笑容。
美如斑斓光影,灿若婀娜星辰。
片刻之后,台下响起了不绝于耳的掌声和叫好声。
冬巳的笑容如暗夜里的皎皎明月照得轩辕玉颜的心头一片豁亮,好久了,他都没觉得日子可以过得如此亮堂堂。
自从那夜醉酒失手打了乌药之后,他就没再和乌药多说过一句话,当然,她自然也不愿和他说甚至见他,他想道歉,想说些安慰的话也就全无了机会。
说是因为确定乌药是天女才把她带回来的,莫不如说当初是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对貌美如仙的女子一见钟情,在平常男子那儿也算不得什么错,何况她可能是天女。
可就是这可能害苦了玉颜,虽然她自己说是乌锦城的女儿,但一切都是空口无凭,也难怪朝中老臣一致的反对。
就在他力排众议娶得她的第一夜,一直是小打小闹的泷涎竟然与昭日正式开战。
得天女者得天下么?
天下的人都是这样说的,可是为什么他轩辕玉颜得了天女,反而失了更多呢?
原以为泷涎开战是为了天女,可是泷涎对此却是只字未提。
辗转听到了多年前的谣言,真的天女是一出生就肩披神华的。
神华是什么,胎记?
可是乌药的肩膀上什么都没有。
虽然是谣言,但是却和魔军的偷袭一起,彻底的乱了玉颜的心。
如果她真的不是天女,难道要废了她?
向来,轩辕玉颜的目标只有天下。
可是,他却发现自己对她已经生了些说不清的情愫,他开始劝自己相信她,谣言总是谣言,她就是真的天女。
打了她之后他是后悔的,但后悔也无济于事,看来短时间之内,她是不会理他了,王上王后这样总闹着别扭也不是,玉颜就借着身体微恙的由头躲了出来养病。
昭日王室别苑离烟花镇只有半日马跑,说来也巧,今天他突然来了兴致,就遣走了侍卫宫女说是想要早生歇息,带着何安悄悄的来到了这烟花巷里。
没想到能遇见冬巳,玉颜猜他这又是一见钟情了。
从冬巳款款舞出开始,何安就看出玉颜的眼神亮了。
虽是对王后许下了永不纳妾的承诺,但轩辕玉颜怎么说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君王,别人都是后宫佳丽三千,纵是王后美若天仙也不能就让他只守着这么一个啊,何况现下是正和王后闹着别扭?
在这样的烟花之地,竟能生出如此清澈澄明的女子,莫说玉颜,就连何安都觉得不可思议,她的美不像乌药,如果说乌药骄傲高雅如神女,那她就是那个剔透玲珑的精灵,如同一团温暖但不烫人的阳光,活泼而且明媚,让玉颜情不自禁的起身吟诵起这首被遗忘了许久的旧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