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鲁震收到了一封陌生的E-mail,邮件的主题是“关于海天”,他打开一看,上面只写了“详见附件”的字样,既没称呼也没留名;再打开附件一看,那是一份报告,题目赫然写着“汉腾投资总部团队发现重大问题的报告”。他心里咯噔一下,整个心就悬到了嗓子眼,这内容可是非同小可呀!他立即急不可待地阅读了起来。
鲁震这段日子真是有点烦,可以说是内忧外困,焦头烂额!最近一段时间他在运作一个前景十分远大的全新项目--新动力汽车。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他成功说动了贺大老板,准备筹建一个注册资金上十亿元的大公司,大老板将亲任董事长,他自己将出任总经理。可问题是虽然大老板早已确认成立新公司,但在汉腾集团高层却曲高和寡,只是碍于大老板的面子,大家不便公然反对,但却阳奉阴违,暗中掣肘,致使许多事情悬而不决,决而不办。不配合也就罢了,更有甚者还趁机搜集他的黑材料,到处捅他,恨不能灭了他取而代之而后快。
第二个让他烦的原因是他在国外的项目遇到了麻烦。原来汉腾集团在南亚某国有笔大单,由鲁震来负责资金运作和当地官员的关系打理。生意本来已经做成了,但最近由于他一时大意,在关系费的处理上出现了纰漏,不幸被该国反对党抓住把柄,作为执政党的丑闻抓住不放,要求现任政府引咎辞职,还将“御状”告到了国内商务部,而中国政府这边也放出追究查办的风声出来。与此同时,汉腾集团的国内竞争对手也乘机兴风作浪,欲借机将汉腾集团名声搞臭,这也让鲁震在集团内的对手把一切祸端都归罪于鲁震的失误,从而发出了让他引咎辞职的声音。
第三个让他头痛的原因是后院起火了。他担任董事长的汉腾投资被揭出了围标丑闻。在鲁震看来,海天分公司名义上隶属于总部,实际上是他的一块自留地。汉腾投资总部的那帮人自认为可以对它指手画脚、说长道短,只能怪他们拎不清。钱东和杨一冰都是他鲁震的人,只要他发话,那两人跑得比兔子还快。
虽贵为汉腾投资的董事长,但总经理和常务副总却都跟他不一条心,他们都是大老板贺松年安插的。因此,他不能完全控制住汉腾投资,不过后来他想明白了,不跟房天骄、叶江川较劲了,因为汉腾投资的总部是空壳,其主要业务都在分公司,只要控制了分公司,就是控制住了汉腾投资。目前海天分公司的人正是按照自己的设想安排的,将来南天的项目也得安插自己的亲信来控制。海天分公司成立以来,一直是大事小情都报到他这儿。叶江川和房天骄的意见遂了自己的意便罢,如若不然,他就直接在报到他那儿的文件上签字批准,再叫钱东他们拿给房、叶二人,反过来逼他们认可。即使他们不签字,他的意见也会在海天分公司得到执行的,这也让他愈加轻看了总部那帮人。
前几个月钱东想要购买一辆奥迪A6,先请示了鲁震,他觉得没问题。可申请报告拿到房、叶那里,他们死活不同意。情况反馈到他那里,他二话没说,马上在报给他的那份申请上大笔一挥:同意!拿到“圣旨”的钱东根本不理睬总部,就直接去把车买了回来。
鲁震的这种做法让钱东他们更加有恃无恐。叶、房二人也没办法,只好拿报销、招聘这些个事儿刁难钱东,让他难受。
一个月前房天骄带着一个叫凌云的人和一个姓盛的什么人跑到海天,以加强总部监管为名,插手海天分公司的正常业务,其实是去“搜事儿”。结果真的搜出一堆的事儿,特别是把桩基围标的事儿抖出来了,然后到处去捅,最后捅到了大老板那儿。大老板虽然一直不动声色,没有直接问他,可他心里还是发虚。他知道,大老板不问是不问,可若是一旦问起这事儿的时候,那可就不是一般的问了。
果不其然,开工典礼一结束,大老板就派遣了审计组飞赴海天调查。在审计组临行前,大老板算是跟他通了气。他也顺势以与海天政府有要事相商为名,比审计组的人早一步到达海天,又佯装巧遇审计组,邀请审计组共进晚宴。
审计组先以旅途劳顿为由婉言谢绝了。他知道他们有顾虑,想避嫌,但也架不住他再三热情相邀。可能是审计组的人想到他身为董事长,是代表股东而不是经营层代表,也就没再推辞。而钱东也以要去外地出差,需与审计组提前沟通为由全程作陪。
在晚宴推杯换盏之际,鲁震先入为主地对审计组进行了一番“引导”,让他们“充分了解”到汉腾投资的真实情况,认识到房天骄的“乱作为”和叶江川的“不作为”。
钱东也现身说法,以海天的具体事例加以渲染和注解。虽然审计组为彰显公正,没明确表态,但从他们的表情和态度上看是听进去了,应该达到了预期效果。
晚宴后,审计组还特地与钱东进行了单独会谈,进一步沟通了海天的情况。据钱东后来告诉鲁震说,他与审计组谈话的气氛一直很好,效果应该也不错。
其实钱东他们还准备了所谓的“纪念品”,要送给审计组,但被鲁震否决了。他认为在此敏感时期,这些所谓的“意思”,审计组十有八九是不愿或者是不敢收的,这样做无疑是多此一举,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心虚。
听说审计组还动了真个儿的,在海天扎扎实实待了四天,从各个侧面、多方位地了解了情况。估计现在也应该形成书面报告了,但他尚未收到,他猜想一定是已经到了大老板手上。他现在对报告的内容也无从知晓,更吃不准是否对他们有利,而且也不便去打听。
不过这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却来了。这封未知来源的E-mail附件中,署名为“汉腾投资总部管理团队”的报告,字字句句像一柄柄小箭,扎刺着他的心,犀利的语言、确凿的证据让他有种万箭穿心的刺痛。最让他心惊肉跳的是,报告里说:“唐名山坦白了围标的事实,并指证鲁震是这次围标事件的主谋,还写了书面证明材料。”
鲁震痛恨这叛徒唐名山,更痛恨写报告的人,恨得咬牙切齿!他庆幸这报告提前落入了他的手中,让他可以提前应对!
他着急,急于要采取行动,他已被逼上悬崖,无路可退,唯有死拼,不能再等了!
他首先拨通了钱东的电话,钱东刚说完“鲁总你好”,他就冷冷地对着话筒撂了一句:“你手底下人干的好事儿!”
钱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问:“鲁总,对不起!我没听清楚。”
鲁震回答道:“我这有个邮件,转发给你,你看了之后,给我一个解释!”
十几分钟后,钱东的电话回过来了,“鲁总,我刚才跟唐名山落实过了,他坚决否认说过您是什么主谋的话,更不承认写了书面的证明材料。”
鲁震心里骂了一句:废物!但嘴上他并没有责怪钱东,而是骂着唐名山:“我看这家伙是找抽!背着牛头不认赃,肉烂嘴不烂!人家那边是傻子吗?没有的事儿,人家会白纸黑字写到报告里吗?唉,算了,我看逼供不如诱供!就姓唐的那点智商,你越是直着吓唬,他越会往回缩。不如你对他说:‘写了就写了,不要紧的,我们不会追究,只是现在需要他配合一下。’来个将计就计,写一个反证明,就说房天骄对他进行了威逼利诱,因此他被屈打成招,承认参与了所谓的围标,并诬陷我是围标事件主谋。然后再告诉他,如果他配合这个事,不但既往不咎,而且还要论功行赏。可如果他不配合,那可就老账新账一起算,立马让他走人。”
钱东在电话那头说:“明白了鲁总,请放心,我会按您的意思把这事儿办妥的!”
鲁震心里想的是:只要唐名山写这个反证明,不就不打自招了。现在还真没时间跟这个家伙计较,等摆平了房天骄,再跟这个小人算账也不迟!
沉吟片刻,鲁震又说:“还有,你们要对我转给你的那份报告中所提的每个问题都要有一个考虑,准备好要么给予有力反驳,要么给予合理解释,要让他们的指责全部落空!”
钱东立即回答:“好,没问题,我们会准备好的,请鲁总放心!”
鲁震又补充道:“要不然你们还是搞一个书面的东西来吧,让我先看看!”
钱东一再让鲁震放心,可鲁震对他们却不放心了。海天的这些事儿还不是由于钱东他们做事欠周全造成的?恐怕只有让他们搞一个书面报告才会促使他们认真对待。
钱东也咂出其中的味道,他又一次表态说:“请鲁总放心,我明天就整好书面回复给您!”
鲁震又问钱东:“这报告是那个姓凌的写的吧?这家伙好像还挺能煽风点火的!”
钱东说:“没错,肯定是那小子,就是和房天骄纠缠不清的那个家伙!”
鲁震一听心头一振:纠缠不清!对,时机到了,这里面的文章可以做了!
结束了与钱东的通话,他又拨通了另一个电话。电话那边传出了老麦的声音,“鲁总,是你啊?怎么样,有什么指示?”
鲁震打哈哈道:“哈哈,对你麦总我哪敢有什么指示啊?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老麦也打着哈哈回道:“哎哟喂!你这么大的董事长说求我,这不是折杀我吗?什么求不求的呀,你那叫‘吩咐’,有什么事儿你鲁大董事长尽管吩咐好了!”
鲁震照样打着哈哈道:“哈哈,既然麦总这么说,那我可就吩咐了啊!”
老麦那头说:“千万别客气!”
鲁震言归正传道:“我是想问麦总,还记得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事儿吗?”
麦总说:“当然记得呀,鲁总说的事我哪能忘了呢?我这不一直等着你鲁总一句话吗?你说放,我马上就去放,我这边早准备好了!”
鲁震说:“那好,现在时机已到,下面就看麦总你的啦!”
麦总拍着胸脯保证说:“鲁总放心好了!这事呀,对别人来说可能很难,对我呀,那可是小菜一碟儿,手到擒来。”
鲁震说:“那我就等麦总好消息了!”
麦总说:“没问题!不过,上次跟鲁总说的要贷点儿款的事儿,你看……”
鲁震想,老麦就是老卖,有了利益什么都可以卖!但嘴上却说:“这事儿也请麦总放心!这事儿呀,对别人来说也许很难,但是对我鲁震来说,不过是一碟小菜,手到擒来。”
老麦听罢,哈哈大笑,“鲁总,哈哈,真有你的!那好,我们就一言为定!”
鲁震也回应道:“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