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海天的事情,方放就和马俊匆匆离开了海天,Z市还有一堆事儿等着他,而凌云又一次被独自留在了海天。他需要留下来代表总部监督几个重要项目的招标工作。
方放他们走了,凌云的业余时间更自由了一些。他想起围标风波的第一个“牺牲品”--田小曼。他觉得应该慰问一下这个无辜的受害者。他拨通了田小曼的手机。听到凌云的声音田小曼很是高兴,仿佛在多日的阴霾中见到了一缕阳光,她愉快地接受了凌云的邀请。
周六休息日,凌云在他住的酒店餐厅订了一个小包间。中午时分,田小曼如约而至。两人见面时都有些激动,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面色憔悴的小曼眼眶红了,眼里闪烁着泪花。
田小曼关切地问起房天骄的近况,凌云说:“她被方放下了解约通知书,你知道吧?”
小曼说:“这我听说了,知道这事儿后我还特意打了电话给她,安慰了她一下。”
凌云又问:“那她要跟公司打官司的事儿,你也听说了吧?”
小曼说:“这我还真没听说,我们也有些日子没通过电话了。”
凌云说:“我还陪她见过一个律师,律师说这官司有得打。不过后来我来了海天,也不知进展情况了。前两天她来过一个电话,听说我还在海天,也就没多说话,我当时在忙,也没问她官司的准备情况。”
沉默了一会儿,小曼忽然问了一个让凌云不好回答的问题,她说:“凌总,有一个问题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也不好直接去问她。房总不是跟大老板关系挺好的吗?那你说为什么她还会让鲁震他们整得这么惨呢?”
凌云自认为他十分清楚个中缘由,但涉及隐私又不能明说,只能含混地说:“是啊,我也是觉得有些纳闷呢。我感觉是她没有尽力,而鲁震那边却无所不用其极吧。”
小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叹了口气道:“唉,当初我就劝过她不要把事情闹得太大,可她就是听不进去,结果最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唉!”
凌云听出了小曼话里的哀怨,便看似批评实为开解地说道:“唉,房天骄也就是太直了,不过她的心还是好的。”
小曼也听出了凌云的话意,说道:“唉,其实我也跟她一样的脾气,刀子嘴豆腐心,这也不能怨谁。只能说性格决定命运,这一点儿也不假呀!”
听她这话又似有些悲凉,凌云便宽慰道:“呵呵,也不用太悲观!我看你现在不是也挺好的吗?反正你还有老公养着,能清闲一会儿算一会儿。想开点,正好利用这段时间调整调整。至于工作嘛,慢慢找着呗。”
只听小曼又叹了口气,然后苦笑着说道:“唉,也只好这样了!”
凌云又说:“有空了常给房总去个电话,安慰安慰她。”话一出口,凌云立刻感觉不妥:她们两个“同是天涯沦落人”,还不知道谁安慰谁呢。于是忙又加了一句,“哦,不对,是相互安慰,相互安慰!”看到凌云忙不迭的狼狈样子,小曼露出了灿烂一笑。
凌云关切地问起小曼被迫离开公司时的情形,小曼叹口气说道:“说起来让人挺难受。”悲凉的情绪又弥漫开来。
小曼说,她离开公司时的确是非常不情愿的。
其实,汉腾的这份儿工作对小曼来说,无论是工作性质、工作环境、工资待遇,还是工作地点等方面都是比较合适的,所以她还是很在意这份工作的。对她来说,一旦失去工作,哪怕是暂时的,她的生活压力就会加大很多,房子还在月供,孩子还在上幼儿园,每月托儿费、生活费也相当高;老公的收入也不算高,双方的老人经济条件也不好,退休后身体还不好,生活上需要照顾,经济上也需要资助。因此,无论从哪方面说,她都不愿意丢掉汉腾的这份儿工作。这也是她当时苦劝房天骄不要把事情闹大的重要原因,她实在是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就在刘婷婷把解聘通知书发到她手中的时候,生性倔犟的她不顾面子和屈辱,竟然舍下脸来去找杨一冰赔情道歉,低头认错,希望他们网开一面让她留住这个工作。而杨一冰根本没拿正眼看她,在听她诉说完后,杨一冰睥睨着眼给她提出一个留下的条件--写一份对自己错误认识的检讨,在通过他的审核后,由她本人发到汉腾投资所有员工的内部邮箱里;杨一冰还有一个条件在等着她,他在干笑了两声后又说,还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要看她自己如何表现了,说着又嘿嘿奸笑了两声。
小曼当然知道杨一冰所指的是什么,本打算一味“装孙子”的她还是被这两个侮辱人格的条件所激怒了,她愤怒地说了句:“你无耻!”而后就一甩门出去了,她也就被毫不留情地赶出了汉腾公司的大门。
听到这儿,凌云心里涌出一股复杂的情怀,既有愤恨,也有怜惜,还有一种无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对小曼说:“如果经济上有困难,我可以给予一定帮助。”
小曼在表达了谢意后,笑着说:“还没到那个地步。”她说已经准备把现在住的房子出租,然后一家三口搬去跟父母住了,既可以照顾老人,也可以解决暂时的经济困难。
凌云心里感觉更加悲凉,他实在没有想到这场风波给无辜的小曼带来这么大的痛苦,给她的生活带来这么大的麻烦。这让他心里的那些安慰的话,诸如这样的破公司不留也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等等,都显得多么的苍白、多么的无力呀!
虽然对他本人来说,丢了这份儿工作没太大所谓,再找另一份工作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更何况,即使一段时间没工作,也没有太大生活压力。可是对职场中的大多数人来说,他们是丢不起工作,因为他们生活成本高,固定花销大,又没有过多的积蓄。失业,哪怕是暂时的失业,都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很大影响,都会给他们的心理造成很大压力。看来自己确实是站着说话不腰痛了!
小曼还聊到,前段时间,房天骄得知她被炒掉之后,心里很是歉疚,便打电话来安慰她,后来又说到自己的冤屈,于是两个人的伤心事都被触动了,在电话中哭哭啼啼了好半天。后来,远在Z市的房天骄,竟然还通过她的一个朋友帮小曼在海天找了一份工作,无奈由于工作地点太远没有去成。
凌云和小曼又为房天骄的真诚和义气感慨半天。
凌云建议马上给房天骄去个电话,可是却被小曼拦住了。她说现在受不了跟房天骄通电话了,因为跟她一说话就觉得很难过,就要哭哭啼啼好半天,所以还是免了吧。
两人分别时都有些伤感。凌云用力握住了小曼的双手,看着她热泪盈眶的面庞,感觉他们像是将要诀别。
没想到在元旦节来临的时候,凌云反倒忙了起来,他不能回Z市过节了。
为了响应政府加快“汉腾海天基地建设”的要求,不仅桩基施工在顶风冒雪地进行着,而且各项工程招标也全面展开了。由于放假时间短,事情又多,凌云只好放弃了元旦回Z市的打算,准备一个人在海天冷清地度过新年。
盛世安有事儿请假来不了海天,只有凌云一人代表总部对同时进行的几项大的招标全程跟进。在总包单位的推荐方式、入围条件和招标条件的设定等问题上面,凌云与钱东又有不少意见分歧。按照总部新的工程项目管理办法,这些问题都要按流程在分公司审批后,还要上报公司总部批准。也就是说,在分公司的“老大”钱东签批后,还要经过凌云的审核,最后还要拿到方放那儿批准。出于对凌云的信任和对钱东的不信任,方放在凌云和钱东意见相左的时候往往是大笔一挥,签上“同意凌部长意见”的字样,这让钱东心里暗自恼火。本以为房天骄倒台了,凌云也会跟着滚蛋,没想到方放让他做了什么项目管理部部长,处处与自己过不去,于是钱东跟凌云又开始暗地里较起了劲儿。
元旦即将来临之际钱东休假了,据说是去了海南。海天分公司还有一个人也休假了,就是刘婷婷。有人私下里嘀咕说:是不是钱东和刘婷婷搭伙儿去度假?
尽管钱东在公司里很注意掩饰他和刘婷婷的暧昧关系,但公司里的明眼人还是察觉到些许蛛丝马迹。
其实,钱东正和老婆、儿子在海南五星级酒店后面的热带海滩上享受着碧海蓝天的旖旎风光呢!此时的钱东正悠闲地躺在草棚阳伞下的木椅上假眠,眯缝着眼睛注视着远处海水里嬉戏的老婆和儿子。
而此时,远在几千里之外的海天,刘婷婷在一个冰冷的房间,躺在一张冰冷的手术椅上,紧张地等待着面色冰冷的医生为她做令她发瘆的人流手术。
手术开始了,刘婷婷毫无忌惮地哀号起来。
意外怀孕使刘婷婷一直处于一种既担心又企盼的矛盾纠结状态。
一方面,她未婚先孕,这种事不好说也不好听,肯定会遭到来自各方的非议。如果钱东不想要,那生下这个孩子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做人流又要承受心理上和肉体上的痛苦,让她不寒而栗。
从另一方面说,这也许又是机遇,她可以拿肚子里的孩子为筹码,逼着钱东离婚然后再和自己结婚。当然她知道这很有难度,但是她还是想要赌一把,也许会赌出一个灿烂的未来!
这只是刘婷婷一相情愿的想法,钱东一开始就是抱着玩玩的态度和她交往的。一般时候,钱东对刘婷婷都是容忍的,但当他感到他的家庭和事业受到威胁时,他会果断地斩断这一切。
例假推迟了两周后,刘婷婷自己买了验孕试纸,一试果然中标。她只有一个念头:机会来了?为了迫使钱东就范,她心里反复盘算着。
话说这天,钱东又约她幽会,她自然爽快地赴约了。
温柔前戏过后,钱东心急火燎地翻身上马,却被刘婷婷推了一把,说担心怀孕。正在兴头上的钱东哄她说:“不用怕,有了就生下来。”她问:“那你养活我、你要我吗?”他答:“没问题呀。”她又问:“你说的当真?”他答:“那还用问。”她信以为真,立即袒露了自己怀孕的事实,还兴奋地把医院的孕检报告拿给他看。
钱东马上变了脸,阴沉着脸不说话了。在她的逼问下,他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找各种理由要求她把孩子拿掉。刘婷婷气得又哭又骂,钱东竟然在她痛哭中甩门而去。
此后两人又为是否生下孩子的事吵了几次,每次都不欢而散。
元旦前,钱东即将去海南休假之际,他甩给她三万块钱,并放狠话说,赶紧把孩子打掉,不要自找麻烦。刘婷婷想闹也闹不出什么名堂,想告也告不出什么结果,又不得不面对肚子里一天天长大的孩子,只好无奈地选择处理掉孩子,独自一人做了流产手术。
在走廊上,虚荣要强的刘婷婷一个人拖着孱弱的身体蹒跚前行,苍白的脸上,无声的泪水肆无忌惮地流成了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