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另一个城市的何啸吟腾出休息时间来时偶尔也会想起莫叶声来,她好不好?身上的疹子消了没有?这个时间是在吃饭还是看无聊的肥皂剧?她有没有想过自己?
每每想到最后一个问题,他都觉得自己很可笑,可假设她没有想,他又觉得失落,比起这种感觉,他不介意可笑,反正也只是自己笑自己,他乐在其中,目前能够打发这一身疲惫的也就只有这一个由头了。
忙过了最初那段艰难的时间,他有了更充足的休息时间,难得能够有半天待命时间,何啸吟坐在导师办公室里,手头上还有一些零散的文件要整理,这些都是废弃的材料,里面的一些内容多少还是有用的,他闲着无聊就开始着手整理,想着交代给雷欧的那件事,不知道他办的怎么样了,叶声有没有看到他想让她看到的东西。
突然间有点想她了,想她每次尴尬时却故意昂着头犟嘴的模样,每次见她嘟着那张红润的小嘴,他都恨不得一口咬下去。
越想这种心情越是躁动,恨不得立马将她拉到面前。只是画面一转又想到她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这种心情立马复跌到谷底,还好他不是在坐以待毙。
比起现在公司的危机,他其实更介意感情上的危机,公事在忙,也总会有个头绪,可如果一个人撞了南墙还不肯回头,那真的是病入膏肓,偏偏他还就那么喜欢这个无药可救的人。
这个不那么漂亮,不那么出彩,还一身怪脾气执拗地要命的家伙,他的喜欢却也坚持了那么多年。关于时隔多年的喜欢,有人说最怕爱的是初识时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或许彼此早就已经物是人非,却仍固执地说那是爱情,其实那只不过是一种心情罢了。
何啸吟却不以为然,即便过了很多年只要我想要在一起的那个人仍然是她,想给予所有心情的那个人仍是她,想娶的那个人还是她,这就是是爱情,哪怕过了那么多年,一种心情能够持续经年,谁说这不是爱情呢?
何啸吟拿起手机,对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不满地责怪道“小没良心的!”
话音刚落手机便震了起来,大领导的名字赫然在目,何啸吟心底刚升起的柔软顿时觉得很违和,阴沉着脸接起了电话。
这一通电话的背后又是一个忙碌的下午。
莫叶声这几天被工作缠的紧,累是累了些,但好过她整天胡思乱想,只不过没有腾出时间给左苏接驾倒是落了她好一通埋怨,叶声忙着手头的工作,嘴上却给自己找借口开脱,左苏巴不得叶声不去接她呢,除非是卞怀琛出差了,她才想起了自己。
比起左苏的埋怨来,莫叶声发现一件让她不解的事,最近白灵跑她们公司跑的很是勤快,每次来都会在白缱的办公室里停留很久,更让她诧异的事是今天下午开会的时候白灵竟然也出现在她们公司的会议室。
只不过白缱并没有对她做任何介绍,开会如往常一样直奔主题,干错利落,莫叶声不时地朝着白灵的方向撇过去,白灵却也听得很是认真,一时间莫叶声都怀疑她是这个公司的员工了,只不过这个念头刚落入脑子,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难道说白缱是真的有这个打算?
那倒也无可厚非,毕竟是她一手经营的公司,她现在这个状况不交给自己的亲妹妹,能交给谁?想到这莫叶声不经意的摇头笑笑,这些与她无关的事,不重要了,她只要做好本职工作就好。
看到她们姐妹俩,莫叶声总会无端想起徐光远,想起那个温润儒雅时而孩子气的大男孩,那个也曾给过她无数温暖的人,如今只被她当做回忆来惦念,无关乎爱情。
前两天天气预报里说什么西伯利亚寒流压境,她填了一件毛衣之后方觉得有些暖,看着玻璃上结出的水汽,不禁觉得冬天真的来了,莫叶声从那次尴尬的早点事件之后再也没有出去买过早餐,拿着何啸吟之前买的菜谱,学着做一些花样百出的新鲜事物。
徐光远的电话就在她研究菜谱的同时打了过来,看到来电显示,莫叶声有一时的怔楞,她看了一眼时间,挂钟显示在六点过半,这样早?她猜想他是不是打错了,然而电话并没有挂断的意思,直到叶声确认了他不是拨错号码才接起。
莫叶声并没有想过他会说什么,但在听到他借着酒意嘴里说着“我爱你”时,还是有一瞬间的失神,或者说是被吓到。
她曾经说过,即便分开了,也不可能在一转身之后就忘记了徐光远这个人,但显然她食言了,她没有忘记这个人,却忘记了他的感情。
她也曾说过,需要一个脱胎换骨的机会,然而终究没能逃出万劫不复的境地,而她又把徐光远推入了这样一个境地,她走了出来,而那个曾经视她如宝的男人还在说爱她。
她到底是有多残忍?
“徐光远对不起。”
“你对我说过最多的就是对不起,这也是我最不喜欢听的一句话。”
“对不起。”
徐光远自嘲的哼了哼,仍是不甘“真的没有什么别的话可以对我说了吗?”
“有...人这一辈子不会只认真地爱一个人,即便我喜欢过你,那也不是爱。于你,我只不过是你现在最爱的那个人,将来你一定会更爱那个能够陪在你身边的人,而这个人一定不会是我。”
这是她从周祁身上学到的,想必这也是何啸吟想让她学到的东西。
前两天周祁曾经邀请她去参加女儿的满月宴,莫叶声在电话里问他是否还爱魏怡然,她知道这样做很不合适,但人总是克制不住自己那颗打着关怀旗号的八卦心。
周祁没有直接回答她,只说了一句“我欠她一个公道,这辈子我还不起。”
只一句莫叶声就明白了,他的爱曾经是有的,那年他那么卑微落魄的神情,不是装出来的,但那不代表将来,也许周祁对魏怡然的爱随着那场车祸已经逐渐消磨殆尽戛然而止,留给他足够温情的是现在这个陪在他身边的人,爱情会时过境迁也会因人而异,这些她现在看到分明。
言尽于此,在最清冷的早晨里,听到最凉薄的话,徐光远竟有一丝的清醒,庆幸他在这一天中最清醒的时刻愈加理智,庆幸自己能够安安静静地听完这番话,庆幸他在这场美梦中能够幡然醒悟。
良久徐光远略带轻快的声音透过干涩的话筒传过来,他似乎在笑“叶声,其实你一点都不可爱,把什么事情都看的那么透,你太会保护自己了,倒显得我很没有用,我只不过是想征服你,但又很尊重你罢了,你那么坦率的自私,我反倒更没有办法责怪你,所以我自己也知道终究会有那么一天。”
要用多久来忘记我不知道,但好像说说你的坏话,说说自己的坏话,也可以让自己不那么难过,你不那么高尚,我有点小卑鄙,似乎这感情好像也可以想象的不堪一些,其实你好像也不那么难忘,只是真的要跟你莫叶声说再见了,还是有些舍不得...
“再见。”徐光远有些迟缓,但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再见可以理解为有缘再相见,也可以解释为再也不见,他想还是再也不见了吧,再也不见那个曾经霸占他整颗心的女人,再也不见那个如何也不爱他的铁石心肠的女人。
“再见。”
两个熟悉的字眼,似乎隔着一生的距离,莫叶声知道,按下红色的挂断键之后恐怕再也接不到这个熟悉的电话,她不知道徐光远这通短暂的电话到底是什么意图,他不再像以往问她为什么,甚至已经学会了在伤口上撒盐,或许他想明白了,或许只是单纯的想要让他自己彻底死心吧。
徐光远的电话挂的倒很是决绝,莫叶声为他的行为而感到失落,如果相识地再早一些,或许他们会是很好的朋友,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可如果当初多喜欢他一点,是不是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
有些东西为什么总是在失去之后才会觉得弥足珍贵。
左苏听她絮絮叨叨说完这句结论之后,只赏给她一个白眼“什么如果这个如果那个,其实还不是你根本就没那么喜欢人家,还失去之后才觉得弥足珍贵,那你早干嘛去了?不爱就是不爱,别为你自己找借口,换成何啸吟跟你说这话,你还不给我来一个孟姜女哭长城啊!”
“何啸吟?屁了!那家伙才不会呢!”
“姑娘,你听清了。我只是在假设!找什么急辩解啊?怎么着,是有什么主意了吗?”左苏一手扒拉着从外地给莫叶声带回来的礼物,一边满是关怀的问她。
莫叶声纠结了片刻之后皱着眉头说道“我觉得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左苏一见她这副遮遮掩掩的样子,深觉有戏,一双眼睛泛着精光“我觉得有可能。”
“不行,他这个人...”莫叶声话说到一半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瘪着嘴不耐烦的看着左苏,左苏也不理她的茬,她估摸着莫叶声是在等她替何啸吟开脱说些好话,好从她嘴里听听对何啸吟的中肯或赞赏,可左苏偏拿捏着那股子劲儿,不说话直勾勾地瞅她,偏莫叶声又露出那副坚决毫无转圜的表情,似乎是要用眼神得到莫叶声的肯定,但左苏丝毫不管不顾就那么冷着她。
在她羞愧的甩脸之前,左苏清了清嗓子道“其实你是想跟他在一起的,你这样迫切的想转变我的观念,潜意识里还是希望我能给找出一个足够说服你的理由,好让你没那么坚持,”左苏扬起头来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你怕你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去。”
“谁说的?”莫叶声一双杏眼瞪的圆睁,不难看出她的囧意。
“不言而喻...你的表情永远比你的嘴诚实,不过你这千年不变的心态,我说再多你也听不进去的,我还是省省口舌吧”
“想说你就说呗,话说一半怪难受的。”
“没什么啊,我们只不过是就着那个假设各表立场啊,说完了就完了啊。”
莫叶声心有不甘的说道“那你不说出个之所以然来,不难受啊?”
“反正我不难受啊,我是发表我的看法又不是跟你开辩论会。立场这个东西,虽然各持己见,你可以把你的想法说出来给别人听,但你没必要把你的想法强加给别人,对与你意见相左的人一定要扭转过来,非要这样那不就是复制品了吗?那如果我顺着你说你们不会在一起,你会高兴吗?”
左苏的话令莫叶声哑然,虽然左苏大多数是很温柔的,但她毒舌起来,字字珠玑无从辩驳,叶声的小心脏还没缓过来就听她继续用着那轻快的跟她没半毛钱的关系的口气说道“聊天嘛不就是因为我们观点不同才有的交流,但是你差点跟我急眼,所谓争吵,不过是没有看到你最初要找的答案已经在交流的过程中变了,”
“就像咱俩刚刚聊天,本来是各抒己见,但你非要我说出个为什么来。
其实这个道理跟你为什么不和何啸吟在一起是一样的,你认为你们不会有个好的结果,但你还是爱他的想要和他在一起的,而他也从未给过你所谓的安全感却仍自信会和你一辈子相守,虽然在方式上不一样,但本质上还是殊途同归的,那就是爱。
只不过你已经忘了为什么会喜欢他、为什么不想跟他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