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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拉提亚斯(1)

也不是做梦,可能只是持续几秒的幻觉,总之我真的看到了天空中一闪而过的庞然大物。红色的翅膀像是机翼,嗡嗡的气流冲击着不断溃散开来,是非常奇怪的动物。它的鸣叫像是在纪念每一次幸运的降临。

那我呢……我的明天会是怎样?

——以上,出自优子的秘密博客。

优子每天早晨六点准时起床,这是雷打不动的习惯。她给自己裹上黑色的外套,戴起黑色的帽子,在人群中显得异常沉默寡言。十七岁的她已经不再上学,自两年前她的父母因为工厂的意外事故而身亡,她就选择了辍学。但她也不是没有钱才辍的学,应该说父母的死亡给她带来一大笔意外的财富,于是婶婶叔叔舅舅奶奶外加一大帮之前从没出现过的亲戚全部涌过来,想抢夺优子的抚养权。优子发出“哼”一声的冷笑。

“想得美……”面对警察的询问,整个屋子顿时肃静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像是在等待一个幸运大奖的产生,再怎么说还是有几率轮到自己的,几百万可不是小数目。每张长满皱纹的脸此刻都笑魇如花,几乎每个人都在仔细盘算过去到底留给优子什么印象,连“我给她买过三颗红枣(虽然因为发霉了所以她没吃)”都算进去了。

可惜——

“我选择一个人生活。我已经快要成年了。”优子的回答击碎了所有人精心编织的梦想。应该说是幻想。她说她几乎听到了玻璃碎一地的声响,稀哩哗啦。笑脸瞬间变成哭丧的脸。

当然也有人不死心地还追着优子说,“你那么小……很容易被别人骗走钱的。依我看,还是选择一个监护人比较好。”

“会么?”优子直言不讳,露出轻蔑的笑,“想要骗钱的……不就是你们吗?”

于是那人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嘴,“这小丫头,太具有攻击性了。”

优子准备把钱全部存去银行,分几个不同的银行。她准备过和以前一样的平凡生活。每天上学,做作业,逗玩回家路上偶遇的小猫,和小女朋友聊八卦……总之她很喜欢上学。但是优子怎么也想不到这次轮到自己当别人口中的八卦主角了,而且消息传播得还不是一般的快和激烈。她失去了仅有的几个朋友。

“看……就是她。”在校园里总有人对她指指点点,直言不讳,“听说她爸妈死了保险公司赔了很多钱……她成女富翁了。”

“哇哇……这么爽?那就可以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买MP4了……”

“是啊,说不定她早就希望过这样的生活了。你看她一点也不伤心……”

每到这时优子就冒一肚子的火,巴不得冲上去将所有人的嘴巴都撕成手撕包菜,但理智告诉她这么做受伤的只会是自己,那不足一米六的身高,能打得过谁?但是又没法封住她们的嘴巴,于是只能成天带着耳塞,面无表情地在校园里走来走去,接受若干如同镜光反射一样的视线聚焦。课堂上老师多次喊优子回答问题,但“塞着耳机”这件事情导致她听不清楚。

有一天,优子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于是她选择了辍学。

然后她认识了我,把这一切都说给我听。在我看来,优子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她愿意把一切都告诉给刚认识的我听,只因为她觉得我是个善良的人。这几乎传奇一般的经历震撼了我,但我并不羡慕她,我当然希望自己有钱,你看我现在就在蛋糕店打工,每天只能赚个三十块钱。我希望靠自己的力量买到喜欢的自行车。如果能像优子那么有钱的话,就不用把时间浪费在蛋糕店了,多出来的时间我大可以用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当然了……相比较而言,我还是更喜欢自己的父母。虽然他们唠叨又抠门,可我无法想象一个人生活,那会异常孤单。

优子住在这个城市很普通的小区内,我去过她的家,家里不是很大,墙壁有点破旧斑驳。我问她为什么那么有钱还住这么破烂的地方。她的回答是,“也就只有几百万而已……”

“什么?”要知道我连几百万究竟后面跟着几个零都要在心里默默地数几遍。

“我的人生才开始,如果想要靠着这些钱活下去……会很无趣。一点意义也没有。我想自己赚钱,不然早晚会花完。”

“可是你连高中都没毕业……能找到什么工作?”

“是啊,现在觉得自己真是太冲动了。”

“不敢相信,百万女富翁居然来蛋糕店打工,老板娘要是知道你有那么多钱,会疯掉的。她整天吹嘘自己有十几万呢……”

忘了说了,优子每天早上六点准时起床,就是为了能准时到蛋糕店打工。她的家离开这蛋糕店很远,她需要转三次电车才能到。但她似乎很喜欢这里。她爱所有蛋糕,我能看出来,她看蛋糕的眼神是那种熠熠生辉。而我讨厌蛋糕,我不喜欢甜腻的口感。但我必须装出很喜欢的样子……因为客人,也因为优子。

还有,我只是在礼拜天的时候来打工,平时都是优子当班。

“我现在没有任何朋友,阿椿你是我唯一的依靠。”听到优子对我那么说,我有点伤感又挺开心。她从辍学后就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她的生活里没有亲人和朋友,也没有恋人。有时候下班后优子会请我去吃好味的奶茶,她总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带了张坚硬的面具。她的眉头总是皱着,蕴藏了无限的迷幻。只有在看着蛋糕的时候,她才会露出情不自禁的笑容,有时候还会轻轻哼着歌。平时她都一幅冷冷的样子。

但我知道,她果然和我一样,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女孩,她自以为自己很坚强,努力工作赚钱,放弃一切情感……可我知道她的秘密。

她有一个秘密的博客。

她会在里面写很多温暖的日志,我看得几乎要流下眼泪。

她说,阿椿是我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我们是在蛋糕店认识的,她是个甜美的漂亮女孩,我想男孩子都会很喜欢她。我也是……我也很喜欢。和她一起,我就觉得很快乐。能认识她真是太好了。

她又说,我发现自己喜欢上蛋糕了。可是还不会做,以后我一定要学习怎么烤最温柔的蛋糕,要开一家最可爱的蛋糕店,卖给这里所有像阿椿那样的女孩子。她是那么喜欢蛋糕,每次都给客人推荐最适合的美味蛋糕。

天……她不知道我是装出来的。

我之所以会知道那个博客,是因为有一天突然起风,而我穿得特别少,下班的时候,优子把她的大衣给我穿。

“那怎么行……你怎么办?你要坐两小时的车呢。”

“我不冷。真的。”

“不行。”我冷得直打哆嗦。

“你看你……”

“这样吧,我先穿回去,再换上自己的大衣,把这个拿过来还你。反正我家就在这附近,十几分钟就到。”

她歪着头想了会,“那好吧。”

我边跑边喊,“一定要在这等着我。”声音响得路人都侧目看我。

那个时候,城市开始被夜幕笼罩,四周亮起五彩斑斓的灯光,我跑一段后再往回看,优子成了个模糊的小黑点。我能想象她穿着单薄的黑色毛衣站在风口,也不懂得躲进温暖的奶茶店。因为我说“在这等我”,她就真的傻傻地,站在原地等我。

我在家里脱下优子大衣的时候,右手摸到口袋里的一本小笔记本,翻开来偷看,却是一片空白……然而在最后一页却记着一个网络地址,我顺手抄了下来,后来我去上网验证,才知道这是优子的博客。她的博客一片漆黑,文字是白色的。没有任何图片,异常清冷。

可是……当我穿着自己的大衣跑到那里的时候,优子却不见了。那里灯光柔和温暖,人来人往,喧嚣热闹,唯独不见了优子的身影。

这真是奇怪。

难道是等不及了先回家了吗,我思量着。

我没有她的手机号码,所以没办法打电话确认,确切地说是我没见过她拿出手机。

第二天一早我在上学前跑去蛋糕店,优子果然没来,老板娘气急败坏,声称要扣掉优子的一半工资。我想,坏了优子一定出事了,她那么喜欢蛋糕,不会无故旷工的。

第三天她也没来。

第四第五天也是如此。老板娘只好雇佣了一个新的店员。

“优子被开除了!”她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你见到她就通知她一下!”

“哼……人家才不屑在你那上班呢,人家是百万富翁。”我差点就说出来。

优子一直没有出现。她的博客也停止了更新。前面所说的都是过去记载的内容,我一遍一遍地读,想要找出任何蛛丝马迹。但一切都是徒劳。优子就像一颗露水般,消失在光天化日下。我有点想念她,也有点挂念,不知道她现在还好不好。

我突然想到了优子的家,之前她请我去她家喝茶,所以隐约记得大概的地址,她应该不会搬家吧。于是在某一个星期天我请假坐电车前往优子的家。可是我有点记不得了,好几次电车坐过头,几近折腾才摸索到那个旧小区。优子的家,在最角落的1号楼,最顶层。楼房的墙壁上爬满藤蔓植物,干枯的样子。

我在有点幽暗的楼梯里走,不免有点惊慌失措,但好在只有六层,很快就到了。

我忐忑不安地按了门铃。我在想,“如果优子不在这,要怎么办?报警吗?可我没有任何她的信息,我只知道她叫优子,17岁,喜欢蛋糕,有很多钱……除此以外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过了很久终于有人开门,是优子。她看起来很憔悴的样子。

看到是我,她一脸惊讶的表情。

“阿椿?你过来干嘛?”

“我问你啊……怎么不来上班啊?还有,那天我不是叫你等我的吗?怎么一个人就走了……害我担心死你了。”

“你担心我?”我看到她的眼睛一亮。

“是啊……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噢……那天我碰到了熟人,就先走了。”

“熟人?”

“是啊……是想骗我钱中的一个。”

“你亲戚?”

“嗯……”

“你就那么讨厌那些亲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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