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着沃德的步伐,我在领主堡上层的建筑内轻车熟路地穿行,不难想象这一路走来都没遇见任何人,因为这所高耸的建筑一直都是敌人所要毁灭的首要目标。但也正是如此,我们才能走得顺顺利利,稳步于改变之路,但却不知未来如何。至于沃德,我倒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激动。对于胜利的渴望,他可能是比古尔都要强烈的,不然的话,他随时可以带上莱利小姐远离战场。
“沃德,你为什么不离开呢?你也是为了保护这里的人们才选择努力到最后的,对吗?”
“人们只能算是一部分吧,”沃德头也不回地回应道:“我想保护这里的一切,因为这些都是属于...”
话到这里停住了,我把目光从沃德背后移开,转移到了旁边的门内。
那是一个露天的大厅,高低起伏的地板和参差错落的墙面让其看上去分外诡异。没有平整的落脚和方正的地画,也没有辉煌的灯饰和华丽的浮雕,有的只是稀散的微光和深邃的阴影,以及那种让人感到不安的平静。
看来这里就是仪式真正举行的地方了,虽然和我所预想的相差有些大。我看见房间靠后位置的一小块突出的平台上面有相互背靠背席地而坐的三个人,那正是泰伊,布洛和诺崇!
此时泰伊正对着我们,一身素白装扮而无冠。灰色的头发自然垂落于肩,两手分别放置于两边的膝盖上。我和沃德静立将其紧盯,很快他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沃德大人,愿意听我的最后一次劝告吗?”大厅中回荡着泰伊的声音,空灵而富有磁性。
没有谁去理会这种故弄玄虚的行为,我站在原地未动,而沃德就直接亮出了武器并摆出了战斗姿势。一对刻满符文的银白色拳套,那正是之前牺牲掉的骑士菲特所用过的装备!而且沃德的左臂也开始隐隐发光,我这才注意到,他带着一个造型奇特的臂环,或者说臂章。
沃德往前走了一步,这时却突然从天而降几个红皮大汉,如同铁壁似得将泰伊三个人紧紧围在中间。我看出来那是白河城警备队和骑士团作战时使用的团队保护阵型!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这群红皮接受过白河城教官的训练么?
趁我思考的时间,沃德已经一个箭步突袭出去,并打出一记重拳直呼人堆。而红皮们反应也很快,瞬间就变换阵型筑起厚厚的人墙以加强防御。所幸他们的这种行动似乎还不是很熟练,沃德一下就打出了缺口。从那露出来的一道缝隙。沃德开始向里面强冲,然而红皮们又将身体一并,再次挡住了前路。
这时有几个红皮从房间周围的阴影中出现,第二批到来的家伙似乎很敏锐,他们居然扔出鈎爪缠住了沃德的腰腿臂膀。我正为其捏一把汗,却看到沃德左臂突然大亮,只见他伸开强健的双臂扭住绳索,蛮横的爆发之力一下就将紧握绳索的敌人全部拉到面前,紧接着,沃德反向抡圆手臂,甩出一大道拳弧又将飞在半空中的敌人统统打了回去,将被动不利的局面顷刻间瓦解干净。
我在心中为这样的勇猛而叫好,看来这沃德的实力会在之前的两位骑士之上!这一击打得气势磅礴力镇山河,我确信自己听见了红皮们骨头碎裂的声音。
沃德背后的地板被顶开了,有一批红皮从那里面跳了上来,这些家伙都拿着长刀或是利斧,他们直接从后面扑向沃德,意在与前方和侧方的同伴形成四面夹击的绝对攻势。
此时身处重重包围之中的沃德的行动突然变得异常敏捷,在红皮们密不透风的攻击下闪躲自如,我看到他在打斗的时候身边伴有阵阵微小的活动气流,一个方圆将近半米的隐形领域出现在他身边,红皮们因此难以靠近半步。但是反过来,他却能凭借挥舞手臂而产生的风劲打击敌人,我想那应该是那对武器的效果。
一段时间过去了,沃德还在与红皮们苦斗,而我却只能保持安静而不去出手帮助他。因为这是之前约好的,沃德正面对抗敌人,我隐藏在迷雾中等待时机。
我稍微注意了一下泰伊那边,此时他正紧紧注视着与红皮们打斗的沃德,脑袋微微转动而且脸色异常的白;他身后的两个孩子却还是一动不动,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打斗。不知道他们还好么。我只能感受到他们的气息平稳,所以应该是没事的吧。
想到气息,我突然感到心里一惊,同时强烈的不祥之感也随之而来,我马上又将目光转移到了那些红皮身上,心里在不断重复着一个问题:沃德究竟是在和什么东西战斗?
我仔细看红皮们,马上就发现了异常,因为这些家伙好像没有痛觉一样,胳膊被打折,还是能挥舞武器,腿被切开血口,依旧跑跳不停。胸骨被打至塌陷,还是能站立不倒!这些家伙,怎么跟傀儡一样!
沃德也觉察到了异常,但是他已无法脱战。面对这群死缠烂打的肉人,他的行动渐渐变得迟缓,身上也开始出现了伤痕,并且有愈加增多的趋势。反观不远处的泰伊,倒是一脸舒缓,甚至还隐约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在不出手惨剧就会重演!我这样想到,立刻便决定帮助沃德。一股热血狠狠撞击我的脑门,我深吸一口气,将迷雾引导至他身上,很快泰伊的笑容便僵住了,片刻后一种凡人最常见的惊恐也爬上了他曾经风轻云淡不可一世的脸。接着泰伊侧倒在地上,他捂住胸口开始艰难地呼吸,同时瞪大眼睛看向了我。
泰伊啊,你说过我是这场战斗的关键人物,现在,如你所言,我要揭下你的面纱,让你的虚伪弱小暴露无遗!
此时红皮们也停止了动作,沃德立刻跳出了人群,不过他倒没有冲上前去抓住泰伊,反而站在不远处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沃德。你还站着干什么!快去抓住泰伊啊,我已经帮你控制住他了!你去杀了他还与他这帮可恶的手下,我们就能赢了!快去呀!
正当我卖力地喊着,突然又听到一声似曾相识的低语,接着我感到头像是被被完全浸入到水中似的,所有感觉都消失了,手中的那种掌控感消失了,甚至连声音也消失了。
我立刻冷静下来,回忆起那天我刚从临时指挥所逃出来的时情景。那种孤独无助...一转头我又停止了回忆,因为我看到诺崇正慢慢往起爬!此时他的脸上全是恐惧与迷茫,待其环视四周后,他马上双手手抱头,蹲在地上大声哭泣起来,同时我再次听见了低语声,不过这次我听清楚了低语的内容,那声音在告诉我说闭嘴。
这时红皮们的静止身体开始剧烈晃动起来,沃德见状赶紧回撤至我身边将我挡在背后,像山一样的后背感觉安全可靠,但我还是从旁边看见了本不该出现的灾劫:一个红皮的身体炸开了,稀烂模糊的东西溅满一地,在那其中有一大块外貌状特别狰狞颜色特别猩红的肉快,正在汁液渣滓中不安地慢慢蠕动。
那一刻记忆回到了更遥远的以往。暗夜下的密林,那动作诡异的女人,还有那恐怖的光幕....
我又看见了噬魂鬼,这次我完整见证了它出生的过程。
几乎所有的红皮身体中都跑出来了这东西,很快,原本洁净的大厅地面便被肉块与血污遮挡完。刺眼的红色与腥臭的气味令人来连连作呕,那样疯狂的场景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将军看到了也一定会胆寒。
诺崇看见了这幅地狱之景,受到过度惊吓的他直接晕倒在地。很快,那种身在真空的难受感觉便消失了,耳朵听见了野兽咀嚼血肉的声音,手指也感受到了迷雾的围绕。
“呜呜呜,爸爸,救我,我好难受...”我寻声望去,发现另一边的布洛也苏醒过来。只见她一边哭着一边往起爬,并不断用手抹去眼泪。当看见眼前骇人一幕时,她便立刻发出了尖锐的叫喊声。
这一声无异于盛情的邀请,正在周围啃食血肉的噬魂鬼纷纷停止了饕餮,并一齐向布洛扑了过去!
一瞬间我身边的沃德像是流星一样闪了出去,越过血海直冲那堆噬魂鬼,接着我看见那些豺狗便飞了起来,但是已经太迟了。布洛小小的身体已经支离破碎,曾经鲜活明亮的大眼睛的光泽正在渐渐退去。而沃德伸出双手作抱起状的姿势完全僵在了那里,身体也像是遭受风寒般地剧烈颤抖着。
被弹飞的噬魂鬼又重新靠了上来,这次他们的目标变成了沃德,我发现其中有几只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它们的体型变得更大,表皮上的棱角也变得更加突出尖锐。
沃德缓过神,立即重新开始战斗,他的嘴角流下一道悲愤的血痕,怒吼着对噬魂鬼发动起了更加猛烈的进攻。然而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在之前的战斗已经消耗太多,这时已是强弩之末的状态。在强行打退几次噬魂鬼的扑击之后,沃德终于被放倒了。
这时一阵庄严的咏唱响起,原来是泰伊,他正拿着法杖命令似得对着噬魂鬼大声吼叫着,很快,噬魂鬼便开始相互攻击起来。
然而,还有噬魂鬼在攻击沃德的身体,就是那几只体型稍大的家伙,泰伊的控制似乎对其不管用,它们表现出格外的狂躁与强攻击性,小的噬魂鬼咬住了它们的后退,大的挥手就能拍碎小的脑袋。
眼看着沃德的身体在越变越小,我立即调动起全部的力量冲了出去。这次不遗余力的撞击似乎很成功,围着沃德的噬魂鬼都被撞飞了。但是我却没落得好下场,没想到那些家伙的身体居然坚硬如铁石,这样猛烈的撞击已经使我身体多处骨折,在也没办法支撑下去了。我倒在了离沃德不远的地方,一时间手和脚动弹不得。那些恐怖的大嘴再次聚过来,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啃食却无力阻止。另一边就是布洛的尸骸了,那一定也会是我的未来...
心中突然涌起无限的伤感,这一战,还是输了。
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但是我已无力擦去,朦胧中的光线越来越淡,仿佛是浓厚的迷雾挡在眼前。渐渐地,我感觉道身上的疼痛在离我而去,无尽的寒冷在慢慢逼近。
这是要掉落到冬季冻湖上的洞窟里去么?我好像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一个人在白净的冰面上自由奔跑,那时候还有阳光和蓝天,又能温暖我的东西...现在我就要去很远的地方了,能在离开之前再次感受一次么?哪怕只有一下也可以。
温暖真的来了,我抬头向上看去,但是光刺痛了我的眼。
我听到了哭喊声,是那样的熟悉,那一定是教堂里的人们发出的,不过这很短暂,很快他们也会得到解脱。
又是一阵暖流,我立刻感到了真实而剧烈的疼痛,我睁开眼睛,看见了普林的脸,此时他正紧握着我的手,温暖的感觉不断从那里传来。
“全能之神的忠告,生命是最宝贵的礼物,所以你不能轻易放弃,我的朋友。”
我挣扎着坐了起来,环视四周,发现周围有很多人,围在沃德身边的骑士,守候在哀嚎的古尔身边的警备队员,还有正在为泰伊疗伤的教会巫师,以及,呆坐在一旁的驻军元帅。
我再次看向普林,问道我是否还活着。他淡蓝色的眼眸流露出了无限的哀伤,并缓缓地点了点头。
大地的震动愈发激烈,咆哮的死神军团已近在咫尺。
“快,现在可以了,血祭双子之仪式,就在这里..”沃德沙哑的声音传来,我看见他缓缓把手放在了脖子上,一股血色的风瞬间撕开了他的咽喉。
骑士团的骑士们没有犹豫,纷纷引剑自裁,残破的大厅中居然下起了血雨。警备队和驻军的男儿们终于也泪雨滂沱泣不成声,唯独一脸天真的莱利小姐却在那血水之间高兴地翩翩起舞。
仿佛在赞扬沃德他们的死亡,莱利小姐示威似地高举粉拳笑望天空。这时,我看见大厅外露出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图腾,那仿佛是一只眼睛的眼角。那只眼睛羞涩般地只一下就合闭上并消失了,但是,消失的不只是那个,一起消失的还有大地的震动和敌人的咆哮。
再看看沃德和他的骑士团,他们已经完全消失了,地上只有他们的染红的武器与曾经穿过的盔甲。
远方再次传来阵阵怒雷声,数道闪光开始在云层间跳跃。我看到天空中居然出现了红色的大海,浪潮汹涌的样子让我感到亲切又害怕。红海里面在不断闪耀着金色,仿佛那下面又一个炙热的太阳。突然,红海破开一个洞,一道白色的亮光从那里极速而下,落在了我们所处的位置...
好像,又被美丽的光晕所笼罩了,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漂浮着。这下我算是真的走远了吧。
转头看见身边还有一个人,那是普林,他被更加缤纷的光圈所包围,苍白的脸也在渐渐变得模糊。
“全能之神的告别,我的朋友,我没办法说出祝福,但愿我们以后还会再相见。”
另一边,我看见一个男子的人影正步步向一个女子的人影靠近,最终,两个人相拥到了一起。
“古尔,古尔不要啊...”我失声喊道。
“布洛在呼唤我啊,在呼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