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得好好喝口茶,那我就不客气了。”李所长也不谦让,笑着跟着连长进屋了。
看到班长李喜娃和孙家树直愣愣地看着他,小广东微笑地向他俩招招手,还调皮地做了一个鬼脸。
李喜娃本来正在气头上,看到小广东还有心调戏他,恶狠狠地用手指了指他,并用嘴型说:“回来我弄死你。”虽然没有发出音,但一般人也能看出来他说的什么。
指导员看到连长他们进屋了,而小广东也想跟着进屋,便急忙叫住了他:“你别进屋,先站一下。”小广东听到后立即就站住了,指导员扭脸对李喜娃说到:“张然不是崴脚了吗?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是孙家树说他崴脚了。”李喜娃急忙把责任转嫁给了孙家树。
“我是说老乡崴脚了,张然送老乡去卫生队了。”孙家树辩解着,他可不想挨闷棍子。
“你们两个一唱一和把我也给搞迷糊了,到底谁崴脚了你们俩给我回去弄清楚,明天给我报告。”指导员说。
“是。”李喜娃孙家树齐声说。
指导员看到小广东站在连部门口,不知道这小子今天闯什么祸了,于是对他说:“张然,咱们来隔壁的屋子,你把你的问题给我好好说一说,不能有半点隐瞒。”
“是。”张然乖乖地跟着指导员进了另一个房间。
连长拉着李所长进了连部后,他大声对通讯员说:“小李子,把团长送我的那包茶叶泡上。”
“是。”小李子很利索地拿杯子、放茶叶、倒开水,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熟练而且麻利。
“李所长,正宗的铁观音,一会儿,您喝口尝尝。”看到茶泡好了,连长笑着说。
“想不到王连长还有茶兴啊,今天我算是遇到知音了。”李所长端起军用茶缸呷了一口品尝了一下说:“是铁观音没错,不过是春末之茶,入口的香味不够,再说了,喝茶是有讲究的,喝什么茶用什么茶具,行头得配好,小王,你去车上把咱们的铁观音拿一桶送给王连长,让他尝尝什么才是地地道道的铁观音,顺便送给王连长一套茶具。”
跟着李所长一起来的那位警察应了一声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果然拿着一包包装精美的茶叶盒一套精致茶具,李所长接过茶叶介绍说:“这是初春产的兰香经典版铁观音,产自海拔八百米的高山茶厂,它具有典型的兰花幽香气息,汤香亦然,风格清雅宜人,饮后口齿留香,用这套西施紫砂套壶来泡制,别有一番韵味。”李所长这样的举动让连长王长生有点受宠若惊,平时巴结还巴结不上呢,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李所长,太珍贵了,我可收受不起啊。”王长生急忙推辞,他不知李所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张然同志是你们连的吧?”李所长说。
“是是是,他是今年才入伍的新兵,在地方的那些坏习性还没有完全改掉,我一定会好好教育他的。”王长生知道李所长会慢慢扯到正题上的。
“我们有个要求希望王连长能够配合。”李所长说。
“配合,一定配合。”王长生连忙应下。
“第一呢,你要证明张然是你们连的战士。”李所长说。
“李所长,有什么事咱们私下解决,千万不能把事情闹大了,他还年轻。”王长生慌了。
“我们就是想把事情闹大,这样影响就会更大。”李所长却不听王长生说的。
“你知道,张然还是一名新兵,如果有什么事,他这一辈子就毁了。”王长生说。
“这倒不至于吧王连长,我只是让你们证明一下他是你们连的战士而已,这样做只会对张然有好处,用得着怎么紧张吗?”
“如果你要执意这样做,你送到茶具我就不能接受了。”王长生情绪有点激动了。
“好好好,不让你证明了,不过明天你得让张然跟我们走一趟。”李所长又要求说。
“李所长,张然到底犯了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大题小做,要真有什么事,也是应该交给我们部队来管,你这样做未免太不近人情了。”王长生说。
“王连长,你肯定是误会了,事情是这样的,张然同志今天在公共汽车上徒手抓住了两个小偷,为群众挽回了巨大损失,他本人却光荣负了伤,现在市里正在竖立正面典型,我看张然是最合适不过了,我们想把他的事迹报上去,需要你们出一份身份证明,明天呢,我们乡一中有一场英雄事迹报告会,张然是我们辖区的反扒英雄,我们想让张然去做个报告,难道王连长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吗?”李所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给,当然给了,你提的两个要求全答应,不过,刚才你送给我了礼物,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送给你一套礼物,去年,朋友送我一套万紫千红青花瓷,我舍不得用,我不懂青花瓷,放到我这里可惜了,我想给他找一个识货的,看来就是你了,我想送给你,你看怎么样?”
“真的?我正想收藏一套青花瓷,却一直没机会得到,这个礼物我一定接受。”李所长高兴地说。
“我把它放在里屋的箱子里了,你跟我来。”王长生领着李所长进了里屋。
家树酷爱文学,上中学时,他写的作文在全市的作文竞赛中屡拿大奖,还在报刊杂志上发表了几十篇文章,新兵训练的三个月,每天除了训练还是训练,根本没有时间写作,你想:写信还是趴在被窝里写,他还有空写文章吗?新兵一下排,相对来说自由了一些,闲着没事的时候他便写了一首小诗:
兵。
告别多彩的世界。
融进这片国防绿。
紧握冷冷的钢枪。
把保家卫国的重担挑起。
军歌代替了流行曲。
儿女情长深深埋在心底。
从一二一中寻找快乐。
在直线和方块中把梦放飞。
令行禁止纪律严明。
骄阳似火是练兵的好时机。
餐风露宿正好磨练意志。
祖国的一声招唤。
我们冲锋最前线。
洪魔滔滔。
在钢铁之躯下无声地叹息。
面对持刀的歹徒。
我们挺身而起。
有人说。
兵的价值应该在战场上。
兵却说。
愿祖国和平富强人民幸福安居。
哪怕英雄永远没有用武之地。
写完后,他便把这首诗寄给了《战友报》编辑部,其实他根本没报多大希望,只是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没想到几个星期后,他竟收到一封挂号信,一看原来是《战友报》编辑部寄来的,打开信封,里面是两张《战友报》和一封信,信上说他的作品《兵》已被《战友报》采用,接下了是一些鼓励他继续写作的内容,同时收到的还有一张汇款单,收款人一栏赫然写他孙家树的名字。孙家树默默地看着信,一种喜悦之情油然而生。
小广东看到孙家树在聚精会神地看信,以为是哪个女孩寄给他的情书,便一把抢了过去说:“谁写的?让哥们看一看。哎呦,还汇钱了,你真行啊!”
孙家树笑着说:“什么呀?是《战友报》编辑部发的,随便看。”
“编辑部怎么会给你寄信?蒙谁呀?”
“真的,我写的诗发表了,不信你看看。”
“真的?”小广东惊奇地说。
“那还有假?”孙家树得意地说。
“让我看一看,哎呀,还真的发表啦!你可真行啊!”小广东扬着手中的信兴奋地大喊:“孙家树发表文章啦!孙家树发表文章啦!”
孙家树写的诗上报的消息在连队成了爆炸性新闻,战友们争先恐后地传阅着报纸和汇款单,兴奋得好像自己发表了作品一样。只有大诗人王贵脸色阴沉沉的,他感到好没面子,写了几个月一无所获,心中不免隐隐有一种内疚感,他独自一人去宿舍去写他那首《放飞的梦》了,这首诗不知浪费了他多少精力,仅写诗用的手稿就有一大本,向一家地方刊物投了几次稿都被退了回来,最近的一次退稿还附有一封信,要他再改一改,从创意上下功夫。就这样一封信他就让全连的战友看了个遍,“再改一次就发表”,他逢人就说,没想到让孙家树领了先。
李喜娃羡慕地看着这种张汇款单,恭维地对孙家树说:“看起来有学问人就是不一样啊!随便写几个字就抵上我一个月的津贴了。”
“哪里哪里。”孙家树谦虚地说。在他眼里,这张汇款单跟发表的诗一样有分量,这是他在部队挣到的第一笔稿费,他不打算取了,他想把这张汇款单留下来做个纪念。几个战友嚷嚷着让他请客,他心甘情愿自掏腰包,硬是在部队对面的小餐馆安置了四个小菜,原来答应每人喝一瓶啤酒,没想到酒一下肚就把不住了,喝完了一扎啤酒又上了一扎,这边孙家树哭丧着脸,那边饭店老板高兴得嘴都合不上了,最后一算账,七十多块,孙家树一摸兜,只有五十多块钱,只好向小广东借了二十多块钱付了帐,把孙家树心疼得过了几个月后还在提这件事。
发表了一篇文章以后,孙家树爬格子的尽头更足了,他努力地搜索着素材,部队里发生的事很多,但大多没有写的价值,他想起来在连队种菜的事,连队训练之余没有其他的杂活,那就是种菜,一个连就那一亩三分地,人多地少,那还不把标准搞上去?各个班都是比着干,看谁的地种得好,翻地都是掘地三尺,把土壤整得又松又软,打埂子确实下了一番功夫,标准高不高,就看地平不平,埂子直不直,一班训练第一,干活同样第一,李喜娃别出心裁,地面是用直板刮出来的,打埂子更是技高一筹,他找来泥抹子,拉上线,像抹墙一样把埂子抹得又光又平,别的班不干落后,纷纷效仿,其他的连队看到了,都来学经验,于是,全团的菜地打埂子都用上了泥抹子,到菜地一看,那有棱有角的田埂确实漂亮,但孙家树对这种做法却百思不得其解,这样种庄稼有利于庄稼生长吗?经过构思,他写了一篇文章,题目叫《菜地中的形式主义》,从种菜引出主题,透过现象看本质,把这种做法归纳为形式主义,从而引申到部队的日常生活和训练中来,点出了其危害性,最后把军区副司令员来蹲点的事也写上了,还把副司令员训三级主管的话一字不差地搬了上去,有一段话写得还相当尖锐:这种形式主义危害极大,如不及时制止,就会逐步渗透到部队的日常生活和训练中去,长期以往,部队就会纯粹地追求形势的完美,搞花架子,华而不实,关键的时候,部队就会拉不上去……